黛妃的全部小说 - 同人小说 - [剑三]同归人(明毒)在线阅读 -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宴与朝的伤很不好,他仰靠在骆驼上,大漠的日光很足,阳光晒得他有些眩晕,骆驼踩在砂砾上走起来一晃一晃,牵动着他胸前的伤,才行了半日,还未到龙门,胸口已然有血迹染透纱布。

    而且那一刀扎的极深,好像伤及了肺,宴与朝一路上不住咳嗽,但也不敢用力,生怕挣破了伤口,给之后增添更多麻烦。

    此刻的他带着兜帽,半倚在驼峰上,面色苍白如纸,已不复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看起来病恹恹的,非常虚弱。

    好在右腿摔那一下并没有伤及骨头,骑着骆驼也没有太多不适,只是在使力的时候骨头有些隐隐作痛。

    入夜他把骆驼绑在岩石上,点燃了火堆,开始运功疗伤。

    好在有冰魄寒王那股内力护体,加之古籍所说的调和之法,总算是止住了白天赶路时撕裂的伤口流的血,很久没有这种内力充盈的感觉了。

    自从被废了武功后……

    宴与朝心下一沉,此番若是成功,得到无极影刃,他必回苗疆复仇。

    由于愤怒而气血攻心,喉头涌上一股腥味,一口血吐在火里,火焰吞没了他的鲜血,燃得更甚。

    这样的伤贸然用轻功是会危及性命的,宴与朝决定先用一月休养,靠骆驼缓慢行进,等好了一些后再用轻功赶路,争取在三月内能到达江南。

    半年……找到苏家再加上灭门,时间应该是充裕的,只要不出意外。

    若是用轻功回明教,两月左右应该能回去,冰魄寒王给的时间还算合理,没有太为难他。

    循着记忆里看过的古籍调养了一番,宴与朝吃过大胡子和陆行溪塞给他rou干和馕饼,便枕着行囊浅浅睡过去了。

    和之前来明教的无数个担惊受怕的夜晚一样,只是现在他更没有那么害怕了。

    离开前管事师兄给了宴与朝一张地图,上面绘制着从大漠到江南的路线,画得很是详尽,还给宴与朝标注了最近的路。

    大概过了一月,眼前的景象也渐渐从无边无际的黄沙变为青山绿水,宴与朝知道快离开沙漠了,再往前走应该会有店铺,收拾了一下行囊,大多数食物也在这一月内消耗光了,他翻身下了骆驼,背上行囊,解开骆驼的缰绳,放它回去。

    “大胡子说你认识回去的路,那你回去吧。”

    骆驼甩了甩脑袋,低头啃着地上的灌木,吃了一会,抬头只看见了宴与朝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一月来他恢复的还可以,夜晚除了调息之外甚至还可以练一小会儿刀,虽然伤口还未好全,剧烈呼吸仍有痛楚和止不住的疼痛,但相较一个月前已经好了许多。

    只是这一个月实在没有多余的水源给他洗脸刮胡了,蓬头垢面满脸胡茬,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个流浪乞丐,只是在杂乱蓬乱的头发下露出的一双眼太过好看,清澈无暇,所以对上掌柜怀疑的目光时,显得格外纯真。

    “你有钱吗,得先付了钱才能住店。”

    “我…咳咳……”太久没和人说话,骤然出声让宴与朝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缓了一会他擦掉嘴角咳出来的血迹,虚弱道“有,我给你。”

    一面说着一面去拿银子,那掌柜的吓得倒退一步“我这儿不收痨病的,快走快走!”

    宴与朝无奈,只得扯松衣襟露出胸前的绷带,尽量简短道“不是痨病,只是受了伤。”

    现在还处于关口,打打杀杀见得多了,掌柜的放下心来,把银子收下“行吧行吧,二楼左手第一间,等会我喊人送热水上来。”

    “多谢。”宴与朝又咳了几声,背着行李回了房间。

    开在关口的客栈没有那么浓重的异域风情,更偏向于中原的结构,宴与朝把东西放置妥当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泡的,茶已经凉了,但也没喝出什么奇怪味道。

    一壶茶下肚,那边已经为宴与朝备好了洗澡水,见宴与朝和平时见的人不太一样,且出手也不犹疑,还很有眼色的为他准备了剃脸的小刀。

    整整一个月没有洗漱过,好在随身带了烈酒,隔三差五会拿出来冲洗伤口,再上苗疆秘药,虽然异常疼痛但效果不错,伤口都没有发炎,现下褪去所有衣衫,宴与朝检视了一下伤口,发现别的细小伤口都已然愈合,唯剩胸前伤口结着可怖血疤,还隐隐渗着血。

    宴与朝忍痛清理干净旁边的血污,又忍不住咳嗽起来,牵动胸前的伤口,又有血顺着他平坦的胸口流下,宴与朝忍痛擦净血迹,深吸一口气,埋进浴盆里。

    洗过澡后宴与朝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用桌前的小刀把近几日留长的胡子剃净,再换上陆迢给的衣服,下楼吃饭时引来不少食客侧目。

    关口的客栈像异域和中原结合的人不少,但像宴与朝这样漂亮的人的确少见,只是他看起来面色苍白,不像之前一样神采奕奕,倒也有几分病弱之美。

    宴与朝的钱都是陆迢给他留的,这些年陆迢出任务攒的钱数目不小,是宴与朝看到都咋舌的地步,他拿了一些够他安然到达江南,也在信中写明了数目,等从江南回来会慢慢还给他。

    点了一些小菜,还未动筷,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钱?什么钱?我没有钱!”是郭无酒中气十足的声音,戴着个破烂的斗笠。

    “没钱来住什么店,快走快走。”掌柜的催促着赶人。

    “那我给你表演一段打狗棒法怎么样?卖艺抵钱,你不亏的老板,我当年在丐帮那个棍法可是……”

    “谁要看啊,没钱就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宴与朝发现郭无酒也狼狈极了,本来还算妥帖的衣服也沾满风沙,破破烂烂,隐约可见他腰间和手臂上大团青色的纹身。

    “拜托了老板,我走了那么久才走出这劳什子沙漠,饿死了……”出乎意料的是,郭无酒面对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倒是格外示弱。

    “你饿关我屁事,走走走!”掌柜的毫不留情。

    见郭无酒快要被赶走,想起那日郭无酒流畅的棍法,宴与朝心里一动,有个念头升起。

    “郭无酒。”宴与朝远远喊他。

    听见熟悉的声音,郭无酒眼睛一亮,循着声源去,果然是那个面若桃花的少年,他几乎是飞奔过去“我草,这么巧!”

    而后毫不客气的坐下抓起桌前的rou狼吞虎咽起来。

    “妈的,饿死老子了,他妈的我在这破沙漠兜兜转转了快三个月才出来,早知道就把清辉给抓出来了……”

    宴与朝咳嗽几声“你怎么这样落魄。”

    郭无酒懒得搭理他,一边啃rou一边把腰间的酒壶卸下来,吃得满嘴流油再狠灌一口酒,风卷残云般把桌前的菜一扫而空,最后长长打了个嗝,忽然虚探一手,满手的油都抹在宴与朝袖口,他二指搭着他的脉门“你不也一样落魄?”

    宴与朝看着袖口的油渍,把手缩了回去“彼此彼此。”

    “不过你这残脉倒是几乎全好了,按理说你武功该大进才对,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说来话长。”

    “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就告诉你我的名字吧,郭无酒。”郭无酒没头没脑来了句话。

    “我知道。”宴与朝不明所以,刚刚他还在喊他名字呢。

    “妈的,你应该说你叫什么才对!”

    “宴与朝。”

    “好了,那我们就算认识了,那天那个绿眼睛的呢?怎么没在?”郭无酒想起那个实力不俗的人。

    “他去出任务了。”

    “不会是他不在身边,你就被人欺负成这样了吧?哎哟……怪可怜的……”郭无酒啧啧道,眼底却都是调笑。

    宴与朝不语,面色沉了沉。

    “他很强,我想知道他的名字。”郭无酒也不是完全不会看脸色,见宴与朝不大高兴的样子,便转了话题。

    “陆迢。”

    “陆迢,我记住了,你出大漠做啥?也是任务?”郭无酒把陆迢的名字念了一遍,又问起宴与朝。

    “算是吧……”宴与朝不太想提及任务的事,敷衍过去。

    “你要在这住多久啊,带我一个呗。”郭无酒眼睛转了转,故作纯良道。

    “可以。”宴与朝答应的爽快“我可以再给你开一个上房住,往后几天你的伙食我也可以包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郭无酒露出了一副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的表情“啥事?”

    “你的掌法和棍法很特别,我想学。”宴与朝道出真相。

    “那不行。”郭无酒实诚道“不是我不教,是你学不了。”

    “你现在学的和打狗棒法完全是两个路子,除非你愿意放弃之前的武功,转而从头修习打狗棒法?”郭无酒解释道“那也不划算啊兄弟,你这焚影圣诀学的好好的。”

    郭无酒说的不无道理,他五毒内功虽然学得不错,但始终比不上宴同暮,而在明教他的进步比在苗疆还快,天生就会暗沉弥散也充分说明了其实他更适合修习这套心法。

    既如此那帮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那算了,你自己找地方住吧。”宴与朝冷冷道。

    “别呀别呀,我传你一套疗伤的秘籍如何?我会看脉象的,能找出让你恢复内伤最快的法子,怎么样?”郭无酒急急忙忙证明自己还有别的用处。

    宴与朝沉吟了一会,想起在蜃船记忆还未恢复时他只要一摸便知自己被废过武功,或许真的知道怎么愈合“好。”

    找到饭票了,郭无酒嘿嘿笑了两声,特地把手上的油都擦干净,给宴与朝搭脉。

    “我在此处歇息三日便走。”

    “差不多差不多,我也准备歇几天去北地看看。”郭无酒摸着宴与朝的脉象“你们明教真狠啊,你都伤成这样还让你出任务,是去哪儿啊?”

    “江南。”

    “我草,江南?你知道多远不?”郭无酒虽然是个路痴,但也知道江南非常遥远“他们是不准备让你活着回来吧,要我说就别干了,和哥一样直接走人,做个逍遥自在的江湖浪子多好。”

    宴与朝斜他一眼,看着他那张端正俊朗但显然年纪不大的脸庞“别张口就哥,谁大还不一定。”

    “十九,你呢?”

    宴与朝噎了一下,若是真的算起来的话,他确实还差几月才满十九,但他还是硬气道“一样。”

    “几月的呀?”郭无酒来了兴致,非要问到底。

    宴与朝道“你自己找地方住。”

    “哥!哥!我管你叫哥!”郭无酒能屈能伸,把手收了回去道“我晚上研究一下,明天给你说说怎么恢复行吧,哎?你这刀新换的?”上下打量宴与朝时一眼看见他背后背着的新刀。

    “嗯。”

    “不如那个绿眼睛的刀啊,你这混的也忒差了。”

    宴与朝对这话倒是无所谓,是利器能杀人就可以了,况且他也未必一直会用这把刀,但他对郭无酒的武器倒是很感兴趣。

    离得近了,宴与朝能看清那根棍子的全貌,别在郭无酒身后,通体是黑色的,只是上面灼灼冒着红光,像是燃起来似的。

    那边郭无酒还在说“你们算是运气好,没遇见蜃船的老大和我师兄,他们出去办事了,要是我师兄来,你们都走不了,还好我本来就想跑路……”说着说着看见宴与朝盯着自己腰间的武器出神,他在宴与朝眼前晃了晃手“嘿,看啥呢,这棍子帅吧?叫炙狱邪龙,我从库房偷的嘿嘿。”

    他说这话时一点没脸红“师父说这武器太邪了,不让人用,有这种事吗,这么好的武器,我看我用就很好!”

    宴与朝收回目光“不错。”

    “你还不如跟我一起去北地,那边有个霸刀山庄,你知道不?”

    “略有耳闻。”宴与朝听说过是铸造兵器的世家。

    “你上那边去,搞不好能得到适合自己的武器呢。”

    “江南不是也有藏剑山庄吗?”宴与朝问。

    “啊……藏剑山庄在那边吗?”郭无酒顿了顿“都一样都一样,你留意一下。”

    明明是打过架的两个人,此刻聊起天来却像是熟稔的好友,不知道是不是郭无酒的自来熟,也让宴与朝一路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一些。

    宴与朝又点了一些菜,吃饱后替郭无酒开了一间房,在自己房间隔壁,二人互相道别后各自回了房间。

    这边客栈的通病就是隔音差,对习武之人来说更是折磨,宴与朝在这边能听到郭无酒洗澡玩水的声音,哗啦哗啦的,非常清晰。

    看来他洗完之前自己是睡不着了,宴与朝叹了口气,推开了窗,独自欣赏起窗外的景色。

    这间客栈建的很巧妙,从这面看过去是遥遥无际的沙漠,但如果从另一面去看,又是青山掩映,一派生机盎然,宴与朝看的那面是沙漠,一轮圆月高挂,夜晚的沙漠看上去非常苍茫,开了窗微有寒气,对宴与朝来说有些凉快。

    他倚在窗前,握着茶杯,心里却在想陆迢此刻是不是已经回到了明教,陆行溪会不会把这三个月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不知道陆迢会是什么反应,可能会生气吧?

    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弱了……

    想到这里宴与朝又有点不甘,若不是忘忧蛊,陆成那样的武功,断然不可能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那边沙漠却隐隐传来打斗之声,夜色下宴与朝看得不太真切,好像是个黑衣青年被几个沙匪围攻了,随着招式的释放愈发往这边靠了。

    他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既然发生了就当个乐子看,一口饮尽杯中茶,他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隔壁郭无酒好像也听见了动静,他却和宴与朝相反,什么热闹都爱凑,澡都没洗完,宴与朝看他裹了条兜裆布就飞身出去了。

    几乎是全裸的状态到那黑衣青年身边,肩上扛着的那根火红的打狗棍异常显眼。

    随后三下五除二打倒沙匪,不时传来沙匪的惨叫。

    宴与朝听得真切“我叫郭无酒,不必谢我!”

    那边的黑衣青年却道“谁要谢你了,我自己能打。”声音温润,却毫不领情。

    郭无酒显然没料到自己行侠仗义还被噎了一道“你也忒不识好歹了吧。”

    那黑衣青年不理他,径直朝客栈走去,可能把几乎全裸的郭无酒当成变态了。

    郭无酒自讨没趣,又用轻功飞了回去,翻窗时发现宴与朝在看戏,气急败坏“你看个屁。”

    宴与朝发现郭无酒身上是青红的流云龙纹,面积很大,几乎覆盖了整个左半身,看起来威慑力十足,他笑道“快看到了,你下次惩恶扬善的时候可以穿的再少一点。”

    郭无酒哼哼一声,直接跳进浴盆里。

    * * *

    第二日吃早饭时,宴与朝和郭无酒又看见那个黑衣青年,发现他并不全然是黑衣,只是夜色中看得不甚清楚,他一袭黑紫长袍,黑发披散至腰间,五官俊秀舒润,腰间别了一只白玉烟斗,俨然不是西域人。

    郭无酒边啃包子边盯着那人,嘴里念念叨叨“你看他那个小白脸的样儿,一看武功就不咋地,还装能打不和我道谢。”看来对昨天的事耿耿于怀。

    宴与朝低头喝着马奶,不置一词。

    话音未落,裹挟着内力的墨滴忽然从那人手中射出,直指郭无酒。

    郭无酒闪躲极快,稍一收手,那几滴墨便钉进他手边的木桩上,水状的印子入木三分,深压进木桌内,墨色晕染了一片。

    那人离郭无酒这桌极远,店内食客众多,能在这样远的距离仅用液体精准无误,想来武功必然不弱。

    郭无酒用嘴型说着:他听见了。

    宴与朝倒对这样的武功来了兴趣,问道“这是什么武功?好厉害。”

    “没见过,找他打一架不就得了。”说着郭无酒就扛起棍子,朝那人坐的地方走去。

    那边不知道郭无酒和人家说了什么,那青年竟然站起来和他走出去了,看来是准备在外面切磋,宴与朝端着没吃完的包子也跟出去看。

    “在下出手向来全力以赴,阁下留心了!”

    二人已开始打斗起来,只见郭无酒还是那日掌法先出,一通连招,那青年却不疾不徐与他拉开距离,手中持着白玉烟斗,另一手却毫不留情甩出墨滴。

    那墨滴攻击性很强,郭无酒吃了几次后,身上都被打出血痕,不过他也不恼,游刃有余使着掌法。

    见那青年过于灵活,光靠掌法没法近身,郭无酒自腰间抽出打狗棍,欺身上前,那青年有些拉不开距离,手中的白玉烟斗隐隐闪着绿光,在不断格挡棍子的攻势。

    最后还是不敌,落败下来。

    郭无酒大笑“说你两句还偷袭我,输了吧。”

    那青年默了默,一张白皙的脸上写满不甘,但还是咬咬牙道“昨晚,多谢。”

    “挺厉害的,你的路数,我叫郭无酒,你叫什么?”郭无酒其实也没讨着便宜,他被那些墨滴打得直流血,主要还是胜在他那超乎常人的深厚内力上。

    那青年道“青岩万花,萧观庭。”

    “听说过,世外桃源,你的兵器也很不凡。”

    宴与朝也想和那青年切磋一番,但身体实在不争气,只能坐在旁边给郭无酒这个胜利者丢个包子。

    “你的这位朋友伤得很重。”甚至未近身,萧观庭已然直直看向宴与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