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號房

    「啊!」我和小安抱在一起重摔在地，兩眼直冒金星。

    「看你們怎麼活下來……」只見瑪琳站在門口，眼球裡的火焰直往外噴，瞪了我倆一眼後便將房門用力甩上。

    「剛才是怎麼了……」小安昏沉地看著我。

    「剛才她......直接把我們兩個抱起來……疊在一起之後丟到房間裡面……」我同樣頭暈目眩地看著小安，甚至有種想吐的感覺，「我們剛才應該是有撞到對方的頭……」

    「怎麼可能……太誇張……」小安暈頭轉向地說道:「算了，我現在只想好好躺在這裡。」

    「不行啦，我們還得去找老師報名，不是嗎?」我搖搖晃晃地起身，攙扶著小安說道:「報名時間只到十點而已。」

    「對耶……我都忘了。」小安撐著我的手臂，艱難地坐起身來。

    「不過，我們竟然選到同一個老師，算是挺奇妙的緣分呢......」我撐著隱隱作痛的前額說道。

    「說到這個我就想問，你也是因為潘朵菈老師才加入SM會社的嗎?」

    「是啊，怎麼了?」

    我話一說完，便見小安露出些微失落的表情。

    「怎麼了嗎……」我微微一愣。

    「沒什麼，沒事的。」她低下頭去，靜靜地回應道。

    然而話音剛落，一團酒紅色的氣體便挾帶著冷風自排風口而出，室內溫度瞬間斷崖式驟降。

    隨著房內迷霧越發濃厚，視線也逐漸模糊。

    「小翔!」小安慌張地大喊一聲。

    我見狀，立刻上前轉動門把，卻發現這扇門已經被人從外頭反鎖。

    「難道瑪琳她......」我回想起瑪琳剛才說的話，立刻回過頭來抓起小安的手往裡頭跑，衝進房間最深處。

    我倆東查西找著其他出口，可這裡除了一些擺設及傢具外，根本甚麼都沒有。

    「沒有其他出口了嗎?」小安驚慌失措地問道。而我卻只能愣愣地盯著她，甚麼也做不了。

    「有人嗎!!」我瘋狂地拍打著牆壁，卻始終無人回應。

    伴隨詭異氣體的濃度越來越高，氧氣也變得越來越稀薄。我能明顯感受到呼吸越發困難、身體愈加無力，連意識也漸漸消散。

    我和小安瑟縮在一旁的沙發上，不知所措地望著彼此。

    「怎麼辦……」小安一臉快哭的樣子，緊抓著我的手。

    我眼神渙散地觀察著四周，注意力被噴著濃霧的出風口吸引過去。

    「一閃一閃的……難道是?」

    我站起身來，藉由牆壁邊上的櫃子爬向高處，踮起腳尖正好能勾到排風口的鐵網。

    「好冷……」我的牙齒咯咯作響，全身顫抖。

    「小翔，你要幹嘛!」小安緊張地在下方扶著我。

    我用力抓著鐵網不斷搖晃，嘗試著將網子扯下來。雖然看不見裡頭的樣子，可直覺告訴我，那個在發光的東西應該就是排放氣體的開關。

    只不過，被焊在牆上完全封死的鐵網本就堅韌無比，再加上我的姿勢非常不好出力，一時間根本拆不下來。

    沒過多久，我的手已經被凍到失去知覺。

    力竭的我感到身體一軟，直接向後倒去，重重摔到地面。

    「小翔!」小安尖叫一聲，趕緊來到我身旁將我扶起，「你有沒有怎樣……」

    「我沒事，但手好冰……」我感覺我的手掌被截了下來。

    小安見狀立刻握住我的手，眼淚不斷噴湧而出。

    然而，此時的體感溫度至少已經達到零下二、三十度。即便我倆緊貼著彼此取暖，可全身赤裸的我們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抵抗這種嚴寒。

    當我們昏昏睡去的瞬間，恐怕便是故事的終點。

    「是瑪琳做的嗎……」小安虛弱地問道:「現在該怎麼辦......」

    我愣神看向小安臉上的淚霜，四肢逐漸無法動彈。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除了身體的寒冷外，一切都顯得好不真實——

    我根本沒準備好要死，卻又準備莫名其妙地死去。

    我微微哽咽，顫抖地說道:「不知道……」

    「一定要撐住，潘老師只是還沒發現我們而已......」小安僵硬地牽起我的手，「她會來的，她會來的對嗎......」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與小安相擁在一起。

    「有甚麼遺憾嗎，你的人生?」小安緊靠在我肩上問道。

    「遺憾......」我努力地維持清醒，說道:「大概就是因為太軟弱......呼......從來不敢以最真實的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吧......」

    「我也是……」小安一面說，我一面感到肩頭一濕。

    「我明明鼓起勇氣面對自己了，為甚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情緒崩潰地說道。

    「小翔……」小安捧著我的臉，流著淚說道:「我不想在這種淒涼的狀態下死去，也不想用可悲的語氣結束這一切……」

    「我也不想……」我激動地大喊道:「我也不想!!」

    話音未落，我們已經猛烈地擁吻在一起，不顧一切地在激情中獻出自己的生命。

    我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然而，就在我和小安即將失去意識之際，那陣吵雜的馬達聲卻驟然而逝。我倆頓時分開彼此，撇頭看向天花板的出風口，才發現氣體的排放已經莫名停止，室溫及氧氣濃度似乎也正在恢復正常。

    這時，一旁的牆壁忽然開了一個縫，從裏頭滲出了溫暖的黃光。

    「進來。」聲音從暗室中傳出。

    我和小安面面相覷，躊躇不前。

    是直到視線逐漸清晰後，看著全裸的我們相擁在一起，我倆才因尷尬而分開彼此，滿臉通紅地往那間暗室靠了過去。

    我們躡手躡腳地走向門口。

    小安率先探頭往房內看去，卻見她的表情瞬間由困惑轉為悲憤。

    「學姐......」她雙手緊握成拳。

    「小安，我不是提醒過妳，在這裡要叫我潘朵菈老師嗎?」

    「等等，這個聲音……」我頓時腦袋一空。

    我急忙奔向門口朝房內看去，可眼前的景象卻使我驚訝到完全說不出話來——裡面的人……竟然不是語婕。

    「怎麼回事……」我強壓心中的疑問，繼續聽著兩人對話。

    「妳剛剛一直都在這裡嗎......」小安無視了潘朵菈。

    「是。」

    「妳不知道我跟小翔差點死在外面嗎?」

    「知道。」潘朵菈說完，若有所思地往我這瞥了一眼。

    顯然，潘朵菈的回答讓小安不甚滿意，只見她氣沖沖地掉頭就走，奪門而出後背身靠在牆上，一言不發。

    我靜靜地看著正在賭氣的小安以及頭也不抬的潘朵菈——她們倆的關係，似乎很不一般。

    撇除主奴關係不談，光是以小安那懦弱的個性來說，就不太可能用這種語氣和別人說話才對。然而，即便她以下犯上，潘朵菈似乎也並不覺得被冒犯，只是自顧自地翹著腿，修剪著指甲。

    「我叫妳進來。」潘朵菈再次朝著外頭喊了一聲。見小安不予理會，她便稍稍加重了語氣，「羅小安，我不想說第二遍。」

    「小安……先聽聽看她怎麼說，」我輕輕拉了一下小安的手，「要是她不想救我們，我們現在怎麼可能還能站在這裡?」

    小安一聽，無奈地點了點頭，隨後跟著我一起回到房間內。

    「過來坐著。」潘朵菈指向一旁的床鋪。

    我倆一聽立刻衝上前去，抓起毛毯披到身上後，坐到離壁爐最近的床腳邊瑟瑟發抖，只差沒把手掌直接伸進火爐當中。

    然而，接下來的十分鐘內，潘朵菈卻只是低頭磨著指甲，一言不發。

    小安倒是不以為然，可我卻已經沒有時間繼續等待。

    撇頭看向一旁的時鐘，距離十點只剩半個多小時。「我得先離開了。」我起身說道。

    「啊?你不報名了嗎?」小安著急問道。

    只見潘朵菈輕輕抬頭瞄了我一眼，隨即再度低下頭去。

    我凝視著潘朵菈問道:「妳是女籃校隊的隊長吧?」

    「甚麼意思……」小安一臉詫異地看著我們，「你們不是認識嗎?」

    我吞了口口水，對小安搖了搖頭。「我來到這裡，恐怕是個誤會。」

    「簡單來說，打從一開始他就不是來找我報名的。」潘朵菈語氣平淡地說道:「你的老師沒有告訴你她的暱稱嗎?」

    「沒有……」我低著頭回道:「原來妳一直都知道……」

    「那你是怎麼知道潘朵菈這個名字的?」小安對著我問道。

    「蘿菈告訴我的。」我說完，看向一臉問號的小安，便連忙解釋道:「就是進門前那個小女生。」

    「因為潘朵菈這個名字，的確像是我的老師可能取的暱稱，我當時就沒有想太多。」我喃喃說道:「不管怎樣，我必須在時限前找到她。」

    「你得想清楚，現在離開還來得及。」潘朵菈盯著我說道。

    「離開?」我微微一愣，「甚麼意思?」

    「從你被導引到我這個房間來，到發生了這些事，我並不認為是偶然。」

    「妳可以……詳述嗎?」看著潘朵菈，我的心莫名顫慄。

    「你有告訴蘿菈你的老師的本名嗎?」

    「有。」

    「果然是這樣嗎……」

    「這怎麼了嗎?」我緊張地問道。

    「蘿菈知道會社內所有老師的本名，她不可能報錯暱稱。」潘朵菈靜靜地看著我，說道:「這代表，她是故意跟你報了錯的名字——我的名字。」

    「為甚麼要這樣……」我震驚地呢喃道。

    「不知道......」潘朵菈搖了搖頭。

    「不過，小安和我的事情，她應該是不知道的才對……」潘朵菈接著分析道:「我覺得，她不像是刻意安排你們兩個撞進同一間教室的。」

    「那她的目的，究竟是……」小安困惑地問道，而潘朵菈則聳了聳肩。

    「一個老師，只能收一個學生，必須等切結書的效期走完才能再接下一個學生；同樣的，一個房間也只會認定一位老師及一位學生——這是會社裡唯一的硬性規定。」潘朵菈喃喃說道:「當一個房間同時進入兩名學生，就會發生你們剛才經歷的事情。不論其中一位是否為該房間所註冊的學生，房間會自動開啟天擇模式，生成一個生存條件極為惡劣的環境，選出能夠存活到最後的人。」

    「所以在剛才的狀態下，我也無能為力，只能靜靜等待你們其中一個人存活下來，再替另一個人收屍。」潘朵菈低著頭，無力地說道。

    「所以不是妳救了我們……那我和小安為甚麼能一起存活下來?」我不解地問道。

    「我不知道。」潘朵菈苦笑一聲。

    話音一落，我和小安面面相覷。

    「為甚麼要有這種奇怪的規定……」小安面露恐懼地說道:「還有，既然是眾所皆知的規則，瑪琳主任明明應該知道才對，可她卻……」

    「是的，整件事看下來，瑪琳的確嫌疑最重。」潘朵菈緊皺著眉。

    「我和小安剛遇到她的時候，她就直接拿了兩張報名表給我們，叫我們都填她的名字。」我補充道。

    「這樣嗎……」

    「我們知道的太少，根本不清楚她的動機是甚麼。只不過，她這個人本來就脾氣暴躁，在她手裡不知道cao倒了多少學生……」潘朵菈無奈地說道:「老實說，我也不過是上一屆的畢業生。才剛剛晉升老師沒多久，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

    「瑪琳的事我會多注意的，你們自己也要小心。」說完，我和小安同時點了點頭。

    「你還是離開吧，太危險了。」小安盯著我的眼睛，擔心地說道。

    「不，我想留下來……」我輕輕握了一下小安的手，「至少要真實地活一次才行。」

    我和小安互望著，給了彼此一個微笑。

    「既然這樣，那就只能祝你順利了。」潘朵菈說完，和我握了個手。

    「你該慶幸你今天遇到的是我，否則被導到其他老師那去的話，恐怕不會讓你這麼容易脫身。這裡招不到學生的老師，可多得很。」她想了一下，啼笑皆非地說道:「不過……也不會經歷到剛才的痛苦就是了。」

    聽完，我和小安也只能尷尬一笑。

    「那我走了。」我對兩人點頭示意。

    「等等，直接讓老師告訴你房號比較快吧?   」小安拉住我的手說道:「自己找要找到甚麼時候?時間可不夠你慢慢找。」

    「你原本要找的老師，本名是甚麼?」見我有些猶豫，潘朵菈便打了個包票，「別人我不敢保證，但告訴我絕對不會有問題的，放心好了。」

    「我知道了。」我點點頭，看了兩人一眼後，緩緩說道:

    「潘語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