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义父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到了天宝六载。

    陆暗生倚在墙边,悠悠吹着一枚叶笛。当初那个瘦削而肤色苍白的孩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有着蜜色皮肤、身形高挑的十七八岁年轻人,一头浓密的黑发微卷,右鬓留下一缕发丝并未梳进髻里,而是编成细辫,发尾处用绿松石珠箍住,随着他身体的微微摆动,在肩头摇晃。

    正当春日,微风徐徐,本是游赏群芳的好时节,然而此时空气中除了甜腻的花香,还混杂着nongnong血腥气。

    不远处的武场里,正上演着一桩“手足相残”的悲剧。

    两年时间已过,这些名义上同为月泉淮养子的年轻人们也到了一决生死的时刻,每场十二人,只有一人可以活着走出来——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筛选出最出色的近卫,只忠于月泉淮一人的新月卫。

    陆暗生从前见多了所谓的正道修士们为争夺修炼资源血流成河,更见过邪宗魔修为祭炼法宝而令一城一域伏尸百万,此时看着眼前这般普通的选拔方式,内心毫无波动。不过他身边倒是有人支撑不住了,那是和他分到同一组的年轻人,此刻手中握紧了剑鞘,在恐惧的作用下,身体微微发抖。这些等候上场的人里,有人畏缩胆怯,早已被眼前的血腥吓破了胆;有人满怀信心,兴奋地期待着自己成为那唯一的胜者;亦有人冷静沉着,在心底盘算着一会要怎么对付同场的竞争对手们。比如角落里,有四五名少年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不时遮掩着瞟一眼陆暗生所在的方向。

    喜、怒、哀、惧、爱、恶、欲,这就是生灵的奇妙之处了,陆暗生想。作为天魔,即便是有了如今这副躯壳,他也很难产生情绪。唯有月泉淮是个例外,他的灵元气息让陆暗生产生了“欲”的情绪,陆暗生至今不解其中缘由。

    无视身侧那些不太友善的目光,陆暗生望了望天色,方才还晴空万里,此时不知哪里飘来的云朵遮住日光,天色随之暗了三分。

    而场上的厮杀也已结束,武场中央唯一还站立着的年轻人低垂着头,眼神空洞,衣袍上斑斑暗红,虎口撕裂流出的血黏在刀上,与别人的血混在一起。直到负责监督的中年人出言提醒,那人才仿若回魂,跌跌撞撞走下台,蹒跚着一点点挪到屋檐与墙壁间的阴影中去,铺天盖地的黑暗把他吞没。

    不一刻,有人匆匆收拾了场面,抬走尸体,但浓重血气依然无法消散。

    “下一组!”

    陆暗生闻声收起叶笛,两手空空向着武场中央走去。与他一同上场的人们并没有因为这一点而轻看他,反而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人有一双何等恐怖的手。

    甫一开场,场上的其他人们,无论武功高低,似有默契般迅速摆出了包围之势,从四面八方将陆暗生围在中央。没有一人开口说话,只是他们的眼神里都透露着同样的信息:这个人必须先死。

    转眼间,杀机骤起。当先一人提刀袭来,后方两柄长剑接连刺出,陆暗生以刁钻的角度向侧边抓去,迅速将自己与侧方之人调换了位置,随机传来刀剑贯穿血rou的声音,那倒霉蛋就成了替死鬼。当又一人企图刺来时,陆暗生左手如同蟒蛇般缠上对方的臂膀,对方手中武器转瞬脱手,落入陆暗生手中,随即被陆暗生反手掷出,击中背后偷袭之人,力道之大让利刃没入rou体后斩到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而那武器被夺之人被捏断脖颈,直直地倒了下去。连着折损三人,众人一时畏惧,竟无人再敢上前,可他们还能退到哪里去呢?

    与其僵持在这里拖延时间,不如早点送他们一程,或许还能赶在九州结界崩毁前重新投胎。陆暗生指尖凝起劲气,在众人再次袭来时凌空跃起,食指如同戳豆腐一般刺入数人眉心。转瞬之间,场上只余两人而已。仅存的那名年轻人却是开场前撺掇着众人一同对付陆暗生之人,眼见着陆暗生以诡异的身法清空全场,惊骇不已,原本以为凭借人数优势可以制住对方,未料几人联手竟也不敌,只能抱着最后的希望奋力一博。而陆暗生不闪不避,五指直插对方胸口,一手黑虎掏心,竟直接抓出个骇人血洞,将那跳动的心房活生生拽了出来。

    鲜血飞溅,陆暗生的面颊沾上点点血迹,鬓边的短辫微微摇晃,碧绿眼瞳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幽光,嘴角一咧,露出雪白虎牙。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又太诡异,从开场到结束不过半盏茶时间。那一团血rou“吧嗒”落到地面上,陆暗生甩了甩手,在中年人惊愕的注视中走下台来,转个弯儿步入侧边的茶房。

    伸展十指,在盆中荡开层层红色水波,指甲的缝隙里是打多少遍皂荚都洗不掉的腥,陆暗生捏起布巾又放下,最后还是掐了个清洁咒。

    待到明日,此来人间的绝妙之处,才真正开始。

    次日清晨,陆暗生与其他几名通过了试炼之人一同前往映月楼,拜见月泉淮,之后就会成为新月卫的一员,作为正式的义子留在月泉淮身边。同期进入月泉宗的有一百二十人,最后唯余十人而已。他们中,有人还带着伤。陆暗生看到不远处一人手上缠着布条,虎口部位渗出点点血迹。

    正殿之中,服饰统一的新月卫们分立两侧。

    坐于高位的月泉淮神色淡漠,一头青丝用乌木长簪挽住,鬓边掺杂了几缕白发,绣有松鹤纹样的玄黑袍服外罩着一层靛蓝细纱。正对殿门的墙壁上展有一幅十丈长,三丈宽的山水画,画中是山川万里,海上月升。身侧一张檀木大案,放着数枚圆形的淡青色玉佩,通体水润,皆有一抹白色弧形玉纹点缀其上,恰似新月,两端用银色丝绦穿过,坠着细密的流苏。

    月泉淮下首站着一名白发年轻人,服侍较其他新月卫更为华美,银灰外衫上绣着与月泉淮风格相似的金松纹样,缀有各色玛瑙珠饰。其人容色秀丽,身形俊挑,腰封束得很紧,显出其劲瘦的腰肢,佩一把系有蓝色流苏的长刀,轻蔑地打量着步入殿中的“兄弟”们。

    清晨的日光透过窗棱在地面洒下斑驳辉影,更多的却被廊柱挡住去路,无法进入殿中。就在这半晦半明中,之前陆暗生注意过的、那手上带伤的年轻人第一个上前,在一旁桌上取过备好的茶盏,恭敬跪在月泉淮身前,双手递上。

    “段尘封为义父奉茶。”

    月泉淮接过茶盏,轻抿一口便放在案上。而后随意拿起一枚玉佩,修长而莹白的手指在青玉上抚过,下一刻就见“新月卫 段尘封”六个篆体小字刻入玉佩,那字神奇地凭空嵌在玉石内部,青玉表面仍是一片光滑。接着,玉佩被无形的力量托着,轻飘飘落在段尘封手中。段尘封将那刻有自己名字的玉佩系在腰间,而后退下站到一侧。

    待到陆暗生上前,月泉淮没有立刻将玉佩交给他,仿佛突然发现了什么。就在众人疑惑,以为陆暗生有哪里引起了月泉淮不满时,却见上首那人一手抓住陆暗生的小臂,另一手将两指搭在陆暗生的手腕上。

    对方手指微凉如冷玉,但陆暗生却感受到一股暖融融的灵气从手腕处注入,沿着经脉游走全身。心知月泉淮必是已经发现自己身具灵元,此刻用灵气细细探查才好确认。

    在来此之前,陆暗生就已经掩饰了修为,此刻尚且不到练气一层,是身有灵元又未正式修炼的状态。而月泉淮只用神识一扫,就发现了他身与常人不同之处。

    月泉淮放下陆暗生的手腕,只道了一声:“好。”而后将最后那枚玉佩刻上字,递给陆暗生。就见陆暗生抬首望着他,乌云样的发丝黝黑浓密,翠绿眸子里闪着幽幽荧光,像一头游荡在黑夜里的野豹。

    在一切结束,诸人打算退下时,月泉淮唤住了下方那白发青年:“岑伤,今后陆暗生与你同住,先去带他安顿。”

    那白发青年岑伤不是普通新月卫,而是这一众年轻人的统领,月泉淮亲自任命的长侍,且赐称号“小遗仙”,素日里颇得月泉淮宠爱。

    此时岑伤听了月泉淮这话,面无表情地应是,领着陆暗生向殿外走去。看义父那意思,知道这是要自己提携新人。心中便生出些许嫉妒情绪,再看陆暗生就有几分不顺眼了,一股幽暗的心思悄然而生。然而新月卫终归都是要为义父做事的,他再怎么看其他人不顺眼,也总不能越过义父去。便暂时压下那份杀意,一路领着陆暗生回到住处。

    映月楼建于镜泊湖畔的山坡上,是一幢三层建筑,午后,在层层林木掩映间,似真似幻。以映月楼为中心,周围环绕着数个小巧院落,院落间用青瓦白墙隔开,由一扇扇精致的月亮门连通。平时新月卫们就住在这里,偶尔轮休时则会去江左大院暂住,那边不似这里在义父眼皮子底下,约束更少些。

    岑伤独占了一个离映月楼最近的小院落。此时就将陆暗生安置在闲置的厢房里,虽然这间屋子平时没什么人住,一应摆设却是俱全。倒是柜子里的被褥,由于放置太久沾上了些许灰尘的气息。岑伤想了想,转身去自己房间抱了一套干净被褥过来。

    “有劳岑兄。”

    “你这里还需什么,列个单子叫人采买回来,也可自己出门逛逛,三日后开始轮值。”岑伤例行公事道。

    陆暗生点点头。

    岑伤见这里没什么事,于是就回到月泉淮那边复命。

    傍晚,陆暗生从街上闲逛回来,正挑拣着白日里买来的玉石籽料,却听得扣门之声,想来是岑伤有什么事找他。

    “岑兄,今夜不当值?”陆暗生打开房门。

    “义父命我将这两部功法交给你。三日后你到映月楼内值守时再将其还给义父。”岑伤从怀中取出两部古朴书籍并一本小册子,那两部功法正是《泉映千山》和《迦楼罗斩十诀》,“可不要让义父失望。”

    “多谢岑兄。”陆暗生双手接过。

    岑伤离开后,陆暗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随意盘坐于榻上。那小册子中是感知灵元和引气入体的口诀,陆暗生简单翻阅一番,发现与灵界流传的基础法门殊途同归,只不过差了一些细节。余下的《泉映千山》与《迦楼罗斩十诀》被他以灵力托举着飘浮在半空,细细翻看。前者全篇数千字,一招一式与光影相生、月相圆缺、水流变化息息相关。陆暗生看过一遍后将全篇内容记下,闭上双目,于识海中缓缓铺开,逐步推演:天光、银钩、坠星、清流、如镜、连绵、峦峰……而后者有数万字,其本身的口诀并不长,只因那书页间满是月泉淮多年来揣摩出的修炼心得,这不仅仅是一部单纯的功法,一笔又一笔的勾划痕迹是对方多年来艰苦求进的缩影。不局限于前人之路,披荆斩棘自创功法,为人之所不敢为,可堪称一代宗师。

    你想要踏入的这条登天之路,注定艰难无比,天赋、悟性、意志、勤勉、机缘,缺一不可。前几项皆已满足,而最后一项……我就是你的机缘。

    识海中,万丈雪峰拔地而起。

    原本只是一座孤寂的雪山,银辉洒下,晶莹冰雪化为清泉,涓涓泉流凝聚成湖,水面如镜。倏尔,一道剑影从天而至,裹挟着漫夜星光砸碎镜面,浪花激荡,水天交锋。剑锋斩开云雾,划破夜幕,化为一抹银钩悬于高空,紧接着剑光取代了玉弓,在久久无法停息的震荡后,晕成一轮明亮的圆月。此时月下的雪山也向天际间无限延展开来,这一剑劈开了山河万里,重峦叠嶂,只觉龙蛇起陆,苍穹宇内锐芒难挡。最终,那些剑意融入山川夜色,天地重归宁静,唯余明月高悬,映于无数江河湖海。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一声尖锐啸鸣划破长空,神鸟扇动着金色长羽,带起千里赤火,红云遮天,天象骤变,那原本银白的圆月染上了血影,层层火云翻涌,遮挡了月色,当云层再散开时,赫然已是一轮血月。神鸟翱翔于天际,散下片片金羽,数不尽的金羽于下落之际化为团团烈火,狂乱的火雨点燃了下方苍翠群山。炙热剑风助长了火势,大地之上已是凰炎百万,焦土蔓延。就在宇内河山为这一切发出痛苦的悲鸣时,神鸟振翅冲上重霄,化为煌煌烈日,高悬于金色天幕,俯瞰八荒。

    自陆暗生重临人界,这是他第一次沉浸心神,让自己置身于剑境之中。这具法身的拥有者,原本就是一名剑修,其剑意带有极为浓厚的个人色彩。不同的人,即使修习了同一种功法,也不会呈现出完全相似的效果。更何况,他修行日久,早已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太阴玄沧诀之中杀伐之气更重,这套最初诞生自魔界的剑法蕴藏着横亘千古的蛮荒之感。最初,他的剑锋起势中满是灵玄界北溟寒域造就的肃杀之气,是泉映千山的清逸中和了这份肃杀。而在运转起迦楼罗功法时,则与太阳焚煌诀那宇内独尊的傲岸颇为契合。天下大道,万法归一。如今,是下界的环境限制了对方发展,在脱离了这方天地的桎梏后,随着境界的提升,必然会不断产生新的感悟,这两部功法的上限远不止于此。

    只是迦楼罗斩十诀中的修炼路数与此界那些寻常思路大不相同,颇为激进,再联想到脉息相触时对方体内的异状——rou身,有时是助力,有时是累赘,他已经隐隐推断出部分内情,但要彻底解决隐患,还需从长计议。

    三日后,这一批刚成为新月卫不久的年轻人们开始正式轮值。正如岑伤所言,陆暗生头一天就被分在映月楼内值守。人界的兵器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于是在库房里随便捡了把落灰的旧剑来用。

    清晨,陆暗生来到偏院的小花厅,没进门就闻到炸丸子的香味。月泉淮已经辟谷多年,故而映月楼的厨房基本是个摆设,平日里只做些茶点。至于小花厅这里是新月卫们自己用餐的地方,请了两个新罗来的哑仆给他们开小灶,食谱丰富,色香味俱全。陆暗生进门时,发现厅内已经三三两两坐了几个人。新月卫分成早晚两班,上一休一,偶尔出趟远门也会有三日小假,故而空闲时间其实非常多。此时守夜的人还没有下值,要等到辰时换班。来这里用早点的,都是今日准备值守的兄弟。其他人要么出门去西江镇或宁晚镇上买些小吃,要么趁着大好晨光在院子里练武,也有几个前夜玩得太疯,此时刚睡了一个时辰,怕是快到晌午才能起。

    自陆暗生来到人界后,为了融入环境,也像普通凡人般正常饮食,大概因为有映月楼里这位做对照,他再也看不上那些普通生魂制成的“零嘴儿”了。倒是人界这些吃食,偶尔尝来,还算有趣。陆暗生盛满一碗红豆薏米粥,取了些炸rou丸子,想了想又托起一碟四色腌菜拼盘。待他找个空着的位置随意坐下,却见左手边那人略微眼熟,遂打招呼道:“段兄,来这么早。”

    段尘封正忙着和面前的吃食较劲,忙咽下那半口红豆包,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挤出半个“嗯。”

    陆暗生瞥见对方面前摆了一整盘rou丸子,就知道对方也是冲着这口吃食来的,于是道:“小花厅的rou丸子的确味道很好。”

    段尘封听得此言像找到知己一般:“焦香软弹,我连着吃了三天了,那两个新罗厨子汆丸子的手艺一绝。”

    “其实他们做的腌菜也不错,很解腻。”说着,陆暗生将自己还没动筷的小碟往段尘封那里推了推。

    两人用过早饭后,顺手拈了丁香片压在舌下,就各自赶着去换班。

    曾经,由于月泉宗树大招风,月泉淮又身份敏感,身边侍从里不时会混入其他势力的细作。他实在没那些个闲工夫去筛查身边人手,也没什么爱好让起居之处血溅三尺,更不想有乱七八糟的人在自己身侧窥探。于是近几年将原本仆从陆续遣散,全部换上了新月卫服侍左右,从此果真一派和谐。

    月泉淮毕竟在名义上已是前宗主,而他那几个以端木珩为首的弟子,也就是月泉宗的长老们,自然知晓不要给师尊他老人家添麻烦。大长老端木珩算是其中最为殷勤的一个,但若没有月泉淮的召唤也很少前来烦扰。三长老樊秋子一副老道做派,沉迷于摆摊算命,显德府的玄道宫在他手下真正实现了无为而治。五长老阎乐掌管着月泉宗下属的庞大船队,用他惊人的精力游走于那些与宗门有着利益牵扯的诸方势力之间,只有到年节时才将收支情况汇总,随着年礼一并送到月泉淮这里来。

    前些年月泉淮为了专心寻药续命,分不出更多精力,就将宗主之位传与大弟子朴银花。他表面上退居幕后,但月泉宗仍有大半势力听命于他。即便很少于人前现身,但数十年日积月累下的声威使他依旧是宗门的实际掌控者。

    若无要紧之事,月泉淮几乎不会出门,镇日都在映月楼的静室中修炼。对新月卫来说,在映月楼值守是件颇为枯燥的事,但因月泉淮积威甚重,也并没有人敢在白日里当值时开小差。对于值守,陆暗生倒是乐在其中,就像那守财奴抱着自家金条一般,怎么也看不够。

    今日,月泉淮没有入定修炼,而是研读着一部不知名的古籍。陆暗生不时为他添上热茶,晌午时,又端了几样点心过来。

    黄昏时分,陆暗生估摸着也快到下值的时间,于是就将此前岑伤交给他的那两部功法与小册子呈上来,交还给月泉淮。

    月泉淮示意他自己放在案上,头也不抬道:“看来那引气入体的法门你已经掌握了。不过,就这么将两部功法还回来,自己有誊抄副本么?

    陆暗生忙道:“未经义父允许不敢自专,怎能擅自留下副本,故而已将两部功法口诀全部背了下来。”

    “背来听听。”

    陆暗生站定,不疾不徐将两部口诀的正篇背诵出来,声音平稳,一字不差。

    而月泉淮竟也耐心听完。末了,道:“还算用心。”

    “义父谬赞。只不过是天生善于记忆,能够过目不忘罢了。”

    月泉淮深深看了他一眼,“想必你早已发觉自身体质与常人的不同之处,但不可因此懈怠,日后务必勤加修炼。”

    “谨遵义父教诲。”陆暗生话音刚落,却见一个白发青年走进门来,是岑伤前来替班。两人没有多做交流,岑伤抬眼扫了过来,陆暗生会意,随即躬身退下。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去,在成为新月卫半个月后,陆暗生收到命令——前往龙原府“采药”。

    每月的朔、望之日是月泉淮“服药”的时候,相应地,新月卫则负责定期“采药”填补库存。这一回,想来是要带他们这些新人熟悉事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