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和你拼命
我会和你拼命
沈聿在了解客轮具体出发的时间和航线后,马上联络舰队,规划拦截“觅洋轮”。 他自己带了两个亲信,乘汽车从督军府出发,赶往海军基地。 等到了基地,航海长已经备好了军舰。 这是一架新从英国购得的驱逐舰,没想到第一次“上战场”竟是以这种令人意外的方式。 航海长已经根据沈聿提供的信息计算出了拦截客轮的最佳航线。 “觅洋轮是蒸汽客轮,平均航速12节,目的地是横滨。按正常航线走,现在应该在这里。还没有完全出内海。”航海长用指挥棒指着墙上的地图跟沈聿报告说,“我们用驱逐舰追赶,全速追击可达30节,半小时内即可追上。” “嗯。”沈聿听闻,心里便有了底。 他在航海长的建议下备了几套方案,要实施哪一套,到时再根据具体情况随机应对。 计划是带十人出发,如果要强行登船搜查,这十个人也足够。 军舰震动着驶向深海,舰身将海水劈成两半,大而猛的浪花浮氽滚动着向舰体两侧延伸,那些小片浪花便像银鱼一样跳跃到身上。 军靴踩上舰桥,双目沉而冷静,沈聿初登舰船,心里涌上秋山真知那一句:“今日天晴,波浪高。”,忽然有些理解对马海峡之战中东乡将军的心情。 虽然他面对的不是战争,虽然此刻他并不背负民族的兴亡与耻辱,但是因为时妩在他心里的重量,使他在涉及到有关她安危的事情上都一色如临大敌,使他对个人命运中的险衅敏感到不亚于面对大战时的生死存亡,若她稍有闪失,他将像鱼失去水。 沈聿透过望远镜凝视远方,直到一艘黑色的客船出现在目镜上。 等再近了些,他看到时妩曼妙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看似悠然地站在船尾侧的甲板上喂海猫。 他凝视着她的身影良久,心里隐秘的不安稍有缓解。 航海长问道:“长官,要不要发射信号弹,让他们停船?” “先不必惊动。”沈聿说,“放下小艇,我带两个人过去即可。你留在此处见机行事。” “是!” 小艇靠近船侧,沈聿观察到侧方舷梯已被收了起来,系泊缆绳也已经紧紧固定在了甲板上。 他迅速查看了一下船体的几个支点,从副官手里接过一枚细巧但锋锐的抓钩,将抓钩迅速向上甩出,紧紧勾住固定好在甲板上的缆绳。 “你们在这里等。”他对亲信说。 “长官,你要小心!” 沈聿“嗯”了一声,随即两手抓住绳索,用力拉动使身体向上,脚踩船身铆接处,迅而沉稳地沿着船体向上攀爬。 然而在快要接近甲板时,却忽然从上面冒出一颗诡异的脑袋。 是华润生,他正拿着枪,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沈聿。 沈聿只得停在半路。 “哦,时姐。”华润生拉住时妩的手腕把她拉过来,“你这个未婚夫,可真有通天的本领。这样也行?” 时妩一看见沈聿,像一只离群的大雁看到了久违的伴侣,恨不得立刻冲下去抱住他。 “璧成!”她大喊。 “小妩,别怕!” “别看了!”华润生对沈聿怒目而视,满心冤愤却对着时妩发泄,“你知道他会来,所以你才一直要往甲板上跑,你在骗我,是这样吗?!” 华润生一看见沈聿就生气。尤其看到他不论什么时候都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衣冠济楚,一张脸昳而白,身姿磐礴雄逸,即便处于下风也像是高高在上,让人不可不畏。尤其当这个男人一出现,时妩的注意力就全部落在他身上,权当他华润生不存在了。 “长官,小心!” 小艇上的两名副官大喊着,早已经掏出手枪,对准了船上的华润生。 “哦…打算同归于尽么?” 华润生自言自语,朝着时妩冷笑,把她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前,枪抵在时妩肩上,“那就开枪,时姐咱们谁都得不到!沈长官,你说好不好?” 沈聿目凛而寒厉,“华润生,把枪放下!” “把枪发下?”华润生笑了,“沈聿!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他目露狠色,大叫道:“我才要命令你!让你的手下把枪放下!” 他忽然朝沈聿的手开了一枪。 不过由于船身颠簸,华润生又是第一次开枪,他打歪了。沈聿的身子向右侧一闪,便轻易躲了过去。 他以单手抓住绳索,脚下失了支力,手背青筋凸起。 只是他都这样了,那股挺俊的仪态和高贵的风调居然还不散落。华润生不解,他应该沉入海底不是么,为什么底下咆哮的海浪反倒助添了他的淋漓英逸? 华润生眯了眯眼,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枪。他不怀疑自己的枪法有问题,而是怀疑枪不好使。 然而时妩被这一枪给吓坏了,颤抖着抓住华润生的手,大喊:“不要开枪!” “时姐,你闭嘴!”华润生横眉竖目,又急又怒,她第一次主动碰触他的手竟然是为了别的男人。 “如果你再继续心疼他,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驱逐舰上,航海长已经发射出一枚红色信号弹,响声划破长空,“觅洋轮”发现军舰,缓缓减速。 舰船乘潮逼近,华润生紧张地再次把枪抵到时妩肩上,死死盯着沈聿,问:“沈长官,你是想用炮轰死我么?不怕连时姐也打死?命令让他们不准靠近,都进去舱室里!让小艇上的两个,把枪扔下海!动作快点!” “照做!”沈聿发出命令。 两名副官不甘心,却又不能违抗指令,只得把枪扔下去。 华润生得逞一笑,“沈长官,你勇猛一世,我还是有些佩服的。但是你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追过来和我抢时姐。这次毕竟是我捷手先得,你输给我了——” “自以为是的狂徒。” 沈聿的唇角一丝嘲讽,低沉的声线像是对华润生无情的侮辱。 这轻蔑的一声更加激怒了华润生,他将枪瞄上沈聿。 “不要!”时妩大喊,“如果你敢开枪,那么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哈!时姐,你要怎么不放过我?” “我会和你拼命!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 海浪呼啸,啸声振林,打起的白色巨浪犹如恶虎一般扑在沈聿的靴上、腿上,巨舌舔湿他的腰,似要吞他入腹。 时妩的声音亦断断续续被海浪吞噬。 这时甲板上的乘客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先反应过来,俶尔小跑着用日语惊呼道:“殺人だ!” 乘客们遽然动如脱兔,奔散着逃回船舱。 但是这惊险的一幕还在延续,一生一次的舞台剧,不死人不肯罢休,不死人不算精彩,人生应该有些华丽的片段用来记忆,即使是一小段,片刻也是永恒。 “小妩…”沈聿眉间一动。 黑暗的眸子里有微光映着她柔软而坚强的影子,那是他信念的强梁,正如他是她的强梁那样。 “哦…杀了我?”华润生既愤怒又伤心,“不过在那之前,时姐,我总要先得到你——” 华润生扣住她的头,立刻就想要实现那梦寐以求的一吻。 只要这一吻,便死而无憾。 让沈聿亲眼看着她和他亲吻!激怒他!让他疯狂!让他失态! 嘴唇凑上来,时妩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华润生向后一推,就在这刹那间,一声霹雳般的枪响划破空气。 华润生的头上现出一个小小的窟窿,窟窿里深红的血液汩汩而流,像一条小溪,沉淀了一生欲望的小溪,终究付之东流并且即将干涸了。华润生的身体扑倒在了甲板上,发出沉闷巨响,死不瞑目。 沈聿将枪收到腰后的枪套里,迅速向上攀爬,双手抓住栏杆,长腿一跃,就翻了上来。 “璧成!” 时妩飞扑进他怀里。 沈聿紧紧搂住她,“小妩,没事了。” 在茫茫的大海上,他们的身体像是两团淡而飘忽的火焰,似渺小似轻微,可是当他们抱在一起时,却像熊熊烈火那般力能对抗风暴。 他摩娑着她的侧颊,久久对着她的眸子凝视着。 但是她的腿还在发抖,腿肚发凉,后脊僵硬。 这时船已经完全停了。船长和警备巡逻员一齐涌了上来。 这些巡逻员平时只负责处理一些偷盗之类的事,多数时候却是无所事事,经验不足。因此听到乘客惊呼,说有人持枪杀人,也只能手持刀棍赶上来。可当他们看到沈聿不知何时从天而降,正与一名女子紧紧相拥,旁边地上还躺着一个不知死活的男子时,不由得傻了眼。 “沈帅。”船长大步上前,“您没事吧!” 沈聿看了神情紧张的船长一眼,道:“无事。扰了船长正常航行,不好意思。劳烦把舷梯放下,我们现在就走。” “是!”船长忙不迭地点头,“那地上的这个…请问要怎么处理?” “扔海里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