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你们做到什么程度了
几个壮实的男人挤在降谷零的单人宿舍内显得格外拥挤,他们自己找地方或站或坐。 松田阵平没有客气,他霸占了降谷零唯一的一套桌椅,把袋子里的碎片小心地倒出来观察。 八音盒碎的很彻底。 可能是太古旧了,木质的盒身十分脆弱,木板都摔成了几瓣,还有明显的裂缝,边边角角的碎渣更多。 机体的零件也不遑多让。 松田阵平拆卸和组装过无数东西,第一次感到棘手。 东西碎成这样,其实根本没有修复的必要,甚至物品的主人都已经放弃并且扔掉它了。 只是松田阵平不甘心,自己固执地从垃圾堆里捡回来,想要进行修复。 “这个真的还能修好吗?” 伊达班长拿起了一块零件观察,他对这些手工活并不擅长,只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来看,这一桌子已经是废品了。但伊达航的观察力还是很细致的,他发现这些零件虽然老旧,但是并没有太多的锈斑,很明显它的主人对他珍视程度,也足以证明这个八音盒对立花流来说的分量有多重。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也是帮立花流组装过不少小东西的,也算有一些经验,他们看到这一堆的碎片都觉得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萩原研二观察了一下,拿起一些零件看了看,又放下换另一个零件,神情颇为严肃,“小阵平,要完全修复一模一样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松田阵平早有准备,首先外观上就不能百分百还原了,如果用新的木头之类的代替,就感觉不是修复,而是仿制了。 在这件事上,松田阵平非常固执,他把零件研究了个上上下下,然后保守给了个数值:“60。” 这个数值让其他人一头雾水,但与他默契的萩原研二立马就明白了。 60,也就是说可以还原到60%的相似程度,剩下的40%就是一些无法挽回的硬伤,但至少可以保持基本的运转功能。 “加上一些修饰呢?”萩原研二的手指抚过木板上的裂痕,脑海里隐隐有了一些图案的设计,他拍了拍发小的肩膀,“我帮你设计。” “那太好了。”松田阵平松了口气,在设计上,萩原的审美还是很不错的,至少讨人欢心这一点肯定棒棒的! 两个人商量的很快,省略了一些关键词,旁人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伊达航根本没听懂,他只知道这个八音盒还是可以抢救一下。 但这就足够了。 降谷零走过去道:“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 松田阵平也不跟他客气,“我会的。” 然后话头一转,“那个豆芽菜,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降谷零微愣。 松田阵平一脸纠结,他给了萩原研二一个眼神,对方心领会神,“还是我来说吧。” 于是萩原研二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小阵平觉得奇怪的地方应该和我是一样的,小立花的视频,太过凑巧了很不自然。” 松田阵平脑海里又浮现了立花流的那个冷漠的表情,后背感到发凉,“仿佛,好像是知道我们的行动,特意留下来的证据。” 八音盒碎裂的时候,他们明显可以感觉到立花流一瞬间的崩溃,萩原研二甚至觉得他会当场哭出来,但是没有,他看起来极其冷漠。 萩原研二的主要注意力基本放在了立花流的身上,在加上他的洞察力本就出色,他几乎是亲眼看着立花流仿佛在达到某个阈值后切换出了第二种人格。 一种粘稠的,让人毛骨悚然,与正义警察完全相反的某种黑暗人格。 一言以蔽之的话,更像是缺少了一部分情绪感知的能力,萩原研二之前都没有感觉,直到高桥跌落楼梯后,立花流与小阵平之间短短的几句对话来看,一瞬间有很强的这方面倾向。 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又伪装了自己,他会用周围的信息,利用自己的相关知识,做出了大部分人在当下应该做的一些事。 萩原研二把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惊讶,然后默契回头保持沉默。 “喂,你们两个什么都不说吗?”松田阵平挑眉问道。 当时高桥看似慌张逃离,但脚下步伐并不凌乱,作为一个预备警官,身体素质协调力不至于那么差,在加上高桥当时很恐慌,那样夸张的表情,并非完全是因为对他的害怕。 ——仿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推下去一般。 但因为太玄幻离奇,所以松田阵平想不明白。 但此刻以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表现来看,他们应该是知道怎么回事。 “说起来,你们怎么放他一个人?”松田阵平的指尖轻点着桌面,目光审视般盯着这两个让他有点不满的家伙,“我和萩上楼的时候,他一个人呆在门口,看起来很苦恼。” 二十分钟前—— 降谷零把诸伏景光从立花流身边劫走,并且用坚决的语气禁止立花流的靠近。 当时他把诸伏景光带进房门后,一个转身就把人抵压在门板上,用几乎质问的语气,眯起双眼,“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 诸伏景光微愣,他很快理解了发小的意思,不但没有心虚,反而‘你终于发现了’十分坦荡道:“果然,昨天晚上的是零吧,你看到了?” 在降谷零眼神躲闪地尴尬下,诸伏景光语速平稳清晰,“你看到我们在楼梯口接吻了。” 这是一句陈述句。 降谷零很尴尬,开局的气势其实也只是他强撑罢了,这会局促地松开了力道,视线微移胡乱地点了下头。 “大概半年前吧。那段时间经常做噩梦,精神不太好,被小流发现了,然后那晚他让我留宿,之后就……自然而然的。” 诸伏景光想起了那晚的事情,白皙的脸庞上有些泛红,说起来那天晚上还是小流直接A上来的,把他都吓了一跳,之后自己丑陋的欲望暴露,然后……他们就心照不宣的在一起了。 降谷零声音沙哑,他十分艰难的开口,“你们……交往了?” 那天晚上他有印象,第二天小流嘴角就破了皮,当时的他根本就没想过两个男人之间的可能性,下意识的排除了正确答案。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悔恨无比,如果那晚他也留下来,或者再更早一点察觉自己的心意和立花流摊牌,那么是不是就是他先一步呢?说不定小流已经是自己的了。 而不是在这里,暴露自己丑陋的妒忌之心。 “……没有。”诸伏景光沉默了半响,在降谷零不可思议地目光下,摸了摸鼻子,“我,还没有正式告白。” 得到这个答案,降谷零竟然松了一口气,在发小的注视下心虚地移开视线。 根本不敢看对方。 “zero其实也喜欢小流吧。” 听见诸伏景光冷静的陈述,降谷零拘谨地几乎脚趾扣地,他罕见的露出慌乱,堵门的气势完全消失,在他退缩的时候,反而被诸伏景光拿捏了主动权。 ——他的脸被发小双手捧起拉进,两人身高相仿,蓝色的猫猫眼与他对视,里面隐藏着许多情感。 那些复杂的情感最终沉寂下来,变成了无奈和坦然。 “如果是zero的话,小流肯定不会拒绝你。” 诸伏景光想通自己的心意后,就似有似无感觉到零对小流的感情可能和自己一样,但是对方似乎认定男生之间不会产生爱恋,所以一次次错过机会,那时候诸伏景光是窃喜的,他甚至私心希望降谷零这一辈子都别发现自己的心意。 但这显然不可能,在前段时间,降谷零他开窍了。 这让诸伏景光感到很大的危机。 那可是降谷零啊,是自己的,也是小流的太阳一般的存在。 虽然降谷零总觉得小流更加依靠自己,其实他知道,小流更热爱的是那抹金色。 立花流喜欢那道耀眼的光,并一直追逐着。 而降谷零,就是光本身。 诸伏景光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以后,降谷零看他的表情就很诡异了。 他把自己的脸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和发小贴的太近让他别扭极了,“哈?你是笨蛋吗,很明显你对小流也同样重要!” 如果他是太阳,那景就是月亮啊。 两人的思维频率在这一刻同调了,他们对小流同样重要的话,如果一同告白,小流会选择谁呢? 两人对视,同时给出了答案。 ——都接受,或者都不接受。 保留答案,或者被巧妙的绕开告白的场面,都有可能,但绝对不会只答应其中一人。 只选择一个必定会伤害另一个,小流自己肯定也会十分难过,再以及,以立花流对他们的态度,只要是他们提出的请求,估计都会被接受。 现在小流和景是相互默认的态度,这时候他降谷零再插一脚,会让他们三个的关系变得非常复杂。 但也可以是非常简单。 ——只要做出退让的是他们两个就可以了。 在那个瞬间,这对发小几乎心照不宣地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诸伏景光不由得叹息,最终还是变成这样的结果了吗,但是,如果是零的话…… 其实降谷零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是景光的话,他不是不可以做出退让。 至于立花流的态度……,大概,应该,总会有办法的! 降谷零根本就没有想过小流会不喜欢自己,他对自己很自信,也很有信心。 “你们做到什么程度了?”降谷零想通后目光变得犀利。 诸伏景光轻咳了一声,心虚地移开视线,含糊道:“该做的差不多都做了吧。” 降谷零炸毛了,他捏紧拳头,不等对方反应在对方肚子上狠狠来了一下,诸伏景光顿时疼的弯腰倒抽凉气。 “你们还没正式在一起!你、你怎么能对小流……!”做出那种事情! 太过分了! 你良好的家教都被狗吃了吗!降谷零怒目瞪着自己发小,他还尚有一丝理智,至少知道打人不打脸,不然之后肯定被看出来,引来别人的疑问! 降谷零这一拳可狠,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发小而收力。但诸伏景光也很冤啊,他本来也没打算做到那个程度的,可是、可是小流他太主动了,说实话他能坚守最后那道底线都感到不可思议! 但这些话脸皮薄的诸伏景光可说不出口,只能无奈咬牙接受了降谷零拳头的审判。 也正因此,两人之间产生了微妙的误会。 虽然没有明说出口,但两人几乎达成了默认协议,但只是他们单方面的决策对小流来说太不公平,正想商量一下今后的打算时,就听到外面的惨叫,两人以为发生什么事件,脸色一正就冲出去。 之后就看到了地上的碎片,还有表情明显不对的立花流。 在弄清现场的来龙去脉,两个人都察觉到了一点。 ——推高桥摔下楼梯的,是小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