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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车·彭靖 彭靖把衣服拉链拉紧。 他对银行那几台机器还不是很熟悉,每笨拙地触碰一个选项之后总要小心翼翼地停很久才会继续动作。 其实他只是想来查一下自己还剩多少钱。 这几个月彭靖存得不多,但零零碎碎加起来也够了。 够他另外租一个很小的房间。 彭靖已经看好了地方,只是怎么也狠不下心真的跑掉。 所以他反复地把自己的衣服折起来又摊开,盘算着要怎么向梅姐开口说辞职,物色新的工作,也盘算着是要某一天不声不响地消失还是要郑重地和沈凌志道别。 但这一切彭靖都没有想好,他唯一下定决心的事,就是每晚心安理得地缩在沈凌志怀里睡觉。 要靠得非常近,近到彭靖一动就会擦过沈凌志的皮肤。 从那次感冒之后,他们做这件事已经成了习惯,拥抱着入睡,哪怕沈凌志新买的那床被子已经很暖和了,但好像只有这样,彭靖才会全身都热起来,然后沉沉地陷进梦里。 彭靖出了银行,站在路边等绿灯。 一阵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吸引了彭靖的注意。 十一月,县城已经很冷了。 大家似乎都不愿再出门,街上车很少,所以当这一列婚车出现在主街道上时,所有正在神游的人都开始认真打量这列婚车。 很张扬,就像领头婚车前盖上装饰的红玫瑰一样。 很多朵玫瑰,被人摆成了一个完整的心形,像一团火,烧破了这个阴冷的天。 彭靖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他很喜欢这个县城的结婚习俗,婚车招摇过市,车队都会装饰红色彩带和红玫瑰,领头车里坐着漂亮的新娘子,等到了婚房,家里的兄弟姐妹会放一串又一串的鞭炮,噼里啪啦,闪着金色的火光,花钱请来的司仪嗓门大,高声招呼着新郎新娘拜天地拜高堂,最后对拜的时候,欢呼声能冲破房顶。 以前彭靖参加过几场这样的婚礼,可后来,慢慢慢慢地,大家都赚了钱,喜欢包酒店大堂,没有鞭炮也没有挤在一起看热闹的人,大家都安安分分地坐在精心布置过的椅子上,听油嘴滑舌的司仪讲笑话讲段子,然后匆匆吃过酒,婚礼就结束了。 唯一不变的,就是婚车。 只要你愿意,婚车就会带你去你想要与他度过一生的人身边。 彭靖很愿意,但世界上没有一辆婚车会带他去沈凌志身边。 一定不会有的,所以彭靖决定要早点离开。 他分不清沈凌志对他到底是友情还是…他最想要的爱情。 那天晚上彭靖几乎要问出口,但还是憋成了眼泪,夺眶而出。 彭靖不知道自己还要和沈凌志以这种暧昧的状态在一起生活多久,他没有勇气去把那一张牌摊开,因为害怕摊开就是结束。 与其那样狼狈的结束,还不如彭靖一步步往后退,把那张牌收起来。 或许只是他一个人以为暧昧。 可是他又舍不得,于是每天晚上会往沈凌志怀里钻,放纵自己享受沈凌志对他的好。 彭靖很沮丧。 他想跑,可沈凌志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挽留他。 彭靖抬起头,发现红绿灯还是红灯。 绿灯,被错过了? 想得太入神了,彭靖懊恼地跺了一下脚,集中精神认认真真等绿灯。 对街有一个人在抽烟。 彭靖不经意扫过一眼,又不可置信地重新去看抽烟的人。 “川哥!” 他大声喊起来,用力地朝人挥手。 在监狱的六年,彭靖过得不算很差。 他不会被卷进其他人的明争暗斗里,不会有人欺负他,更不会莫名其妙地多出劳动工作,所以他没受什么伤,也没变糙,用沈凌志的话来说,“细皮嫩rou”。 因为郭川会帮他,郭川似乎不好惹,没有人找他的麻烦。 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郭川罩着瘦弱的彭靖。 但郭川为什么帮他,彭靖也不知道。 郭川为什么坐牢,彭靖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但这并不妨碍彭靖感激郭川。 郭川话很少,一路上都是彭靖在问。 他一直在问,郭川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但彭靖也知道了很多事情。 比如郭川今天刚出狱,没有找到睡的地方,也没找到工作。 很像刚开始的他和沈凌志。 彭靖决定先带郭川回家里坐坐,下午再帮他看住的地方。 “我和另外一个人一起住,”彭靖带郭川上楼,边走边说,“他和我同一天出狱的,两个人一起搭个伴。” 郭川点点头,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彭靖:“看样子过得不错。” 彭靖总觉得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奇怪,再想想他和沈凌志之间的事,居然红着脸开始否认:“没有,挺一般的…” “快开门,”郭川不耐烦了,他从监狱一直到县城都没怎么休息,累得很,“累,进去歇会。” 彭靖还沉在刚才的思绪里,赶紧从身上摸钥匙,钥匙还没摸出来,门倒是先打开了。 “彭靖,今天怎么这么早就…” 沈凌志的话没了下文。 郭川偏头往里看了看,挑了眉冲彭靖说话:“你们俩就睡一张床?” 彭靖楞在门口,他看到沈凌志从一开始的惊讶变得面无表情,那双眼睛里甚至还有点怒气。 郭川显然也发现了,他开口调侃:“彭靖,你朋友心情不好?” 沈凌志没说话,但他堵在门口不动,看样子不打算让郭川进门。 目前的情况超出了彭靖的预料,他慌张地打圆场:“川哥…” 话音刚落,他和郭川就被沈凌志关在门外了。 木门重重地砸回门框里,像是砸在彭靖的心脏上,把他所有积压在心里的异常情绪,全部砸了出来,它们争先恐后地跑出来占据彭靖的大脑,让彭靖完全没办法准确地判断他现在所感受的情绪。 结束·彭靖·二十二 结束·彭靖 彭靖把钥匙猛地插进锁孔,薄片压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他用力地扭动钥匙,一把推开门。 所有的情绪里他最先捕捉到的是愤怒。 沈凌志垂着头坐在床边,彭靖看不清他的表情。 郭川已经走了,他懒散地丢下了一句“好像不欢迎我”就下了楼。 被摔得震天响的门把他和郭川久违的碰面给毁得一干二净。 彭靖本来还想留他一起吃饭,和沈凌志介绍郭川,但是沈凌志让彭靖很不舒服,他再一次随心所欲地调动了彭靖的情绪。 “你怎么回事?”彭靖站在沈凌志面前,手攥得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