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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也有点不那么谦和:“我已经是跑过来了!腿短不行嘛。” 商牟弯腰把地上的竹简也给捡了起来,听她气鼓鼓回嘴,竟笑了:“腿也不短,就是人矮了点。把这些军报都放在驮马的行囊上, 你时间来得及么?回去拿几件衣服——不拿也行,到了那边再给你弄套军服也不麻烦?” 舒懵了一下:“什么?您要走么?还要把军报都带走,您是要回郢都与楚、大君报告么?” 商牟:“不是。去东边。很远,你要是去收拾东西,就快去快回,给你把新佩剑,装上两件衣裳就是了!” 舒脚下就跟钉了钉子似的,瞪大了眼睛:“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七八百骑兵卫队已经列队在空地上,显然是要随行的。 商牟套上靴子,将放军报的布囊扣好,转头道:“怎么了?” 舒张了张嘴:“……我哥哥不走么?” 商牟笑了:“现在上阳的后备还多要靠他,他怎么走?你是不愿意走,还是不愿意跟你这个兄弟分开?” 舒一下子慌了神。 她虽然已经身在楚国,但上阳毕竟在去年还是晋国的城池,她还在黄河边,甚至远眺可能会望见晋国人家的烟火,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真的远离晋国。 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只要得了机会,说不定她找条小船都能回晋国去。 可若真的商牟要带她深入楚国腹地,那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晋国,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乡音。 到时候身边尽是他乡人,她不但是晋国太子,更女扮男装混在军营里,那身边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 她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在商牟身边冒头了。然而要是不冒头,她也可能在上阳战役的时候当个小兵被人砍死……更何况前些日子钟仑与商牟商议之下,认为魏军屯粮立营,修缮城墙,有长期作战的准备,可能不得不要先打芮城,拿下一批船只再说。 那边已经决定要攻打芮城,要是不冒头,她也没办法把消息递出去。 商牟看了她一眼,似乎懂了:“你是不愿意离开晋国太远?狐氏小宗逃出来的时候,其实是盼着有朝一日再能回去的吧。知道你狐氏是晋国大族,可魏国、赵国以前也跟你们一样是晋国卿族,后来称王便也称王了。别被出身限制,楚国如今也肯容纳外才,你有能力,以后必定能在楚国谋得前途。” 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商牟又道:“你们晋国的相邦师泷,不就是鲁人,齐鲁之战时逃到了齐国,鲁国被灭后他依然在齐国做了好几年小吏。后来听说还是因为官场上遭庆氏羞辱,才愤而离齐,入晋谋职。国与国之间的争端,真正在乎的都是王族或那一小部分掌权的氏族,在乎他们能不能为所欲为,能不能祭祀鬼神。对于士而言,只要能被王重用,一展宏图,便无国界。” 确实,因为被灭国后,王室就一下跌入尘土,这种恐慌才是各国敌对的原因。这些年那么多国家被灭,就连姬姓宗邦,周礼存续的昔日与周天子最亲密的鲁国,被灭了也就被灭了,齐鲁倒就这么合并了,齐国朝堂上的鲁人可也没少过。 毕竟大家都是周王室的亲戚或部下,如今就相当于老太爷不在,亲戚们蹬鼻子踹脸的撕扯着争当家主。 商牟说了这么多劝她的话,如果她真的是个狐氏小宗子弟,怕是就能听进去了。 可她…… 舒脸上仍然显露几分抵触的样子。 商牟皱了皱眉。 到了新郪,统领的部队更多,需要配合的事情也更多,他手下少不了个能顶事务的。看来狐舍予还是年纪小,心思摇摆。这可是部队,由不得什么犹豫抗拒。 商牟:“这是军令,快去收拾东西!正午之前就出发。别让我说第二遍。” 舒脸色白了白,还是行礼:“喏。” 她一路快跑进居所去收拾东西,然而她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不过几件军中给的单衣,还有一套她没穿过的皮甲,舒穿上皮甲,将行军的一些火石、匕首、结绳放好在腰间,正要拎上行囊走出屋门,忽然就看见院门外,狐逑满头大汗冲了进来:“你要走?!他要带你去哪儿——” 舒半低着头:“我也不知道,他说是东面,应该很远。” 狐逑这样的好脾气都着急了:“跟他说你不去!你要去了,还怎么回晋国!” 舒也情绪低落:“军令。不得不从。商君应该是希望我在军中为官,怕是以后,我都要跟着他跑了。” 她看狐逑急的仿佛能冲出去跟商牟理论,连忙笑了笑:“也没什么,我之前不就没打算回晋国。上阳还危险呢,我要在商牟手底下做事儿,除非他要我死,否则我这条命也不好丢。再说了……他确实很厉害,我也想去多学学,多见识。” 狐逑:“可是——可是……” 舒拍了拍他肩膀:“反倒是你,在这儿可比我危险多了,听说魏国此次派兵不少,似乎要打持久战。你可要好好活着啊。” 狐逑忽然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什么,塞进她手里,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把这个带上——” 舒松开手来,掌心里躺了个灰色的小玉龟,她一愣,忙道:“这个不能收!” 前些日子闲聊时,狐逑也提起过玉龟的事情。 舒早听说过关于狐突狐偃父子与重耳的那一段君臣往事,也知道狐突死前没能见到迎重耳回国继任为王的那天,只留了灰色玉龟给陪伴重耳在外流亡十九年的狐偃。 自那之后,狐氏宗族便给每个出生的嫡子制作一枚灰色小玉龟,既提醒他们成人后要拥有狐突父子那般的忠诚与坚韧,更也代表了狐氏当年三代位极人臣的风光。 只是狐氏落魄了,玉龟在别的氏族眼里成了笑话。但晋国上下,一提到玉龟,便知道是狐氏。 这也是狐逑从小带到大的物件了…… 狐逑道:“你收下吧。狐偃陪着重耳历经卫、齐、曹、宋,路上连讨饭的日子都有过,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我却没法抽身跟你一起走。这玉饰就算我心里自我安慰,当是我不辱没祖上,也陪着你了。” 舒看着那玉龟,眼睛也有点湿了,她抿了抿嘴唇,强把眼泪瞪回去,笑道:“少占我便宜了。狐偃是重耳的舅舅,你也比得了?再说了……吃了那么多苦,你也不必比,我也不会像文公那样得了好日子就忘了故土。” 她说着,却伸出手去,抱了一下狐逑。 不比以前,她圈圆了胳膊也抱不住他,这会儿倒是能用手围住他了。舒在他外衣上抹了抹眼睛:“我走啦狐大球!” 狐逑不比她还知道掩饰掩饰,她一抱住他,狐逑简直就跟踩了机关似的,嗷一下哭出来了,两只大手死命拍着舒后背:“呜呜呜!你要好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