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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止血了。” 南河:“拿水盆来。” 宫之茕一愣:“泡水伤口就不容易好了。” 火盆噼里啪啦一响,火苗吞了断指,南河冷静道:“不稍微泡水,伤口容易被看出来,过一会儿,我这个人就要从不知道多少人眼皮子下头过,还是要谨慎。” 宫之茕仰头望着南河,她仰着脸,正让靥姑替她修眉。 南河也服下了让嗓音沙哑的药物,此时说话声音嘶哑:“阿母,你歇一歇吧,不待明日起来,我们就要去应对很多人了。” 魏妘望着被白帛盖着的头颅,半天才回过神来:“暄儿……你君父一死,虎符被窃,你真的能有办法应对这些?” 南河:“我也只是一试。若真不行,我就带阿母逃去魏国,求魏国国君襄助。更何况,每支军队都有虎符,君父随身携带的也只是曲沃周边大军的虎符,也不是说我们就全无希望。一些事儿我也让宫之茕派人去办了,您别着急。” 魏妘深深的望着南河的侧脸:“南公将你教的这样好。” 教的这样……理智且强大。 南河心道:别谢那个我没见过的南公,要谢就谢大楚当年的残酷政局吧。 魏妘咳了咳,她进了内帐,脱下湿衣,将自己卷进床榻深处。过了没一会儿,外帐的几个人,在渐歇的雨声里听到了几不可闻的哭声。靥姑手微微抖了一下,继续给她扫眉修鬓。 宫之茕正在给她介绍几大氏族,声音微微一顿,也装作不知,继续向南河讲述。 过了许久,所有人才听到了王后将头埋进被褥里,崩溃到嘶喊尖叫的哭号,被她压进棉絮中。 南河没说话,心下难受,宫之茕半垂下眼。靥姑更是双眼发红。 火盆旁,南河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当真是一模一样。 可她绝做不出舒那样活泼的神情,也不会像她又亲昵又好脾气的笑着。 但过了今夜,恐怕真的舒也再也做不出那种表情了吧。 靥姑将她把头发束在头顶。 南河:“靥姑,麻烦你在后头端着托盘,别让头发掉在地上,一会儿都要烧掉的。宫君,来替我把头发砍断吧。” 宫之茕点头,他拔出剑来,站起身来,忍不住从高处看了一眼南河的眉眼,而后果决的将刀从她束发处劈下。 长长的断发落入漆盘中,靥姑扔进了火盆里,她抓了抓齐耳的头发,竟有些新奇:“好久没有这样了。” 三个人看着火盆里的头发燃去,过了好一会儿,南河对宫之茕道:“你刚刚说几大氏族都没动是么?那能麻烦你将这几大氏的宗主请来么?不要是家督,而是最老辈的宗主。然后把那些去河岸寻找太子的氏族告诉我,还有他们有哪些人在朝中当值。你都知道么?” 宫之茕正要点头,忽然听到后头传来一个稍微沙哑的声音。 “舒儿,阿母来与你说这些事吧。让之茕去办事吧。” 魏妘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裙,走了出来,她没有要靥姑过去,而重新给自己梳了头,看起来虽然疲惫,却不狼狈。 泪痕都已经不见了,她也把自己的脸洗净。 南河看了她一会儿,道:“好。” 宫之茕退下:“太子,某尽快回来。” 当师泷将晋王帐下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一部分交给近卫保管,另一部分他亲自送去,跟太子详谈,怕太子不懂其中关键。他捧着书卷到王后帐前,问两旁的近卫:“我能进去了么?” 话音未落,里头靥姑出来传话:“太子请相邦进来。” 师泷心头犹豫了一下,他是在不擅长安慰人,见了太子又该如何说。 正想着,帐帘已经被拉开,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去。 魏妘本在与南河说话,也停下来,看向师泷。 魏妘其实觉得瞒过师泷太难。毕竟舒儿原来与师泷关系也算亲密,师泷更是浑身长八百个心眼的样子,有点不妥当就会在心里揣测怀疑。师泷已然得罪白矢,白矢又不是齐桓公,哪有招买管仲的容人爱才之心,因此她们母女二人如果信任师泷,可能会能得到更多的帮助。 但南河在此之前,坚决的摇了摇头。 南河心里也感慨。魏妘虽然冷静又担事,但毕竟年幼就被送到晋宫,被淳任余护到这个年纪,懂氏族根脉、懂朝堂往来,却不懂得风云变幻会有多快,更是不知信任他人的危险。 如果师泷知道太子还没寻回来,是别人在假扮太子,不用她张口就定能猜出是南姬假扮。 他的性子,怕是很快就能猜测出白矢与双胞胎姊妹这段辛秘来。 只要师泷猜出来太子是女子假扮,那这个女子是原来的舒,还是她南河,都不重要了。以南河的性子,绝无可能让这样的把柄被捏在一个没有家族在晋国、没有成婚没有骨rou的客卿手里。 列国臣子,今儿你在我这儿位列三闾大夫,明儿我去敌国做相邦相国,师泷滑鱼似的浑身毫无把柄,真让他跑了,也就是她倒台的时候了。 不过,南河转念一想。 师泷捏着这把柄,怕是也没用处。他去与魏王赵王说“哎呀邻国的晋太子舒是女扮男装”那也要有人信才行。就算有人信了,也没法查证。 不过以南河也不愿意冒这种险。 要真是师泷瞧出她身份的时候,估计也是她要对他下手的时候了。 师泷哪里知道自个儿脖子都被南河的眼神抹了三圈,他才刚进来,就听到太子猛地起身,悲痛又激动道:“师君!” 为了师泷小命也多留几年,她逼出了浑身的演技。 魏妘都眉毛抖了抖,忍不住抬眼看她。 师泷抬头,只看到太子舒头发被斩断,只有齐耳长度,湿漉漉的搭在脸侧,一双从衣袖中露出的手布满伤痕,右手小指断了一截。他双眼通红缓步想要走下来,一张脸苍白到像是被水泡失了颜色。 师泷心底抖了一下。 毕竟是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一夜间遭遇如此变故,他能回来已经是神灵保佑了。 师泷看他那样子,怕是再走几步都能流出来,抱着他痛哭出声。但现在这场面,舒必须要尽快振作起来,已经不再是可以痛哭的时候了,他后退半步道:“太子,节哀。某将晋王帐下的文书竹简带来了,您是否要看?” 南河也松了一口气。 她演到这种地步,再演下去就要去抱着他脖子哭号了,要是师泷不接这一句,她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真哭。 师泷说完这话抬起头来,只看到舒脸上压下去了神色,他转过身几步回到了桌案后,跪坐下去,两袖展开往后一摆,神色恢复了肃穆,道:“请师君呈上来吧。” 师泷将手里的竹简地图放于案上,抬起头来看了太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