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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显听皮笑rou不笑道:“今天我不把他带走,咱俩就在这儿对坐吧。” 君率贤啧一声,把笔扔到旁边,语重心长道:“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程显听眯起眼笑着,心道换你在太虚里待着试试。 但他终是没有说出口。那块儿美丽的原野,一段突兀的荆棘上挂着很小块儿火红的布料。浩渺的雪原,厚厚的积雪下埋着半支祥云纹的簪子。他曾不慎跪在那簪子上过,麻了的膝盖骨令他半天也无法重新站起,伸手从雪层下拔出了那年代久远的发簪。 太虚究竟囚禁过多少神明呢?他们又在它之中看到了什么,跪拜了多少,付出了什么,才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归来之法。 一晃神的功夫里,君率贤突兀地喊道:“小殿下。” 着实有许久未曾听过有人再这样唤他,程显听抬起头,君率贤却避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除了程透,我是唯一一个知道你还活着的人。可是,你知道,那是太虚呀,我们救不了你。” 程显听一笑了之,反问说:“你在太虚中看到了什么?” 君率贤无意地拧着眉,她像是在努力回忆着,隔了半晌才回道:“雪原。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平静安详,我甚至曾一度想要留在那里。” “是呀。”程显听点了点头,他仿佛也在遐想,低声回说,“它想把我们留下。” 君率贤揉了揉眼,笑起来,“幸好,有人在等你回家。” 她像是下逐客令般走过去拉开了门,望着程显听道:“这次就,换你等他回家吧。” 【番外】 程显听拉开门,见程透正站在门口,手里拎着瓶明显是自酿的酒。 青年自己脱了鞋走进去,程显听随手接了酒信口问说:“回来了?” 程透恩了声,程显听又道:“拖鞋在鞋柜里。” 拉开鞋柜取出来,显然程显听的高层住宅里少有客人,拖鞋稍微有些落灰了。程透穿上正合脚,他忍不住挤兑程显听说:“你又不是持家的人,没我在还是不行吧?” 程显听不置可否,晃悠着酒瓶子问说:“老秦给的?” “她自己酿的。”程透走进屋里,他是头回来这儿,又像是前脚才出门回来。入秋后冷清的屋子在须臾里活络起来,充满令人怀念的生机。程透转头问,“杯子在哪儿?” 程显听过去拿出俩杯子,边倒酒边说:“你回来早了,饭没做好。”他端起来抿了口,眉头蹙起来,这味道不难喝,但总觉得有点不安全。程透倚在橱柜上笑道:“学会生火做饭了?” 程显听挑眉道:“还能学不会开煤气灶?”他把杯子递到青年嘴边,程透就着他的手尝了口,简短评价说:“挺好喝的。” “怕不是她又把不要的破烂给你。”程显听道。 客厅里很快就飘满了醉人的酒香。琥珀色的黄昏在玻璃窗外缓缓滑过,倾泻向沧海桑田的人世间。程透手在杯子上轻轻敲了敲,“秦姨说,这酒烈得很,少喝,后果自负。” 程显听面儿上点头,心里想着再烈能有多烈。 锅里的紫苏排骨还没蒸好,青年站在灶旁边瞎cao心地问了些“rou焯水了吗”这类的蠢问题,终于让程显听把酒杯塞到了他手里给堵住了嘴。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谁也不先开口,较劲儿似地喝完了本来装满杯的自酿酒。 等到程显听开始发现面前怎么有点在晃悠了,他回过头去看了眼搁在台子上的酒瓶。原来倒完两杯就见底了,界轴娘娘诚不欺我,果然烈酒,半瓶上头。 程透和他错了个椅子,面无表情地手撑着桌坐直。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似乎在努力聚焦视线。青年眨了眨眼,说:“我们谁先说?” 程显听揉了揉眉心,他抬眸望着程透,低声含含糊糊道:“我先。” 程透一手支着下巴,置若罔闻,不知在盯着哪儿瞧。他用鼻音恩了声,突然眼眶一红,喃喃说:“我很想你。” 这一句里,程显听酒立刻醒了大半,他瞬间坐直了,心却拧了起来。程透眼下泛着淡淡的红晕一路染到耳垂儿,他转回头盯着程显听,控诉般问说:“我终于也等了你好久好久,你去哪儿了?” 青年眼睛里含着一段迷离的光,像是染了薄薄的水汽。他仿佛已无法自持,扶着额头反复地低声道:“我好想你,师父。你抱一抱我,抱抱我好不好?” 程显听腾地站起来,差点掀翻了椅子。他头重脚轻,眼眶发酸,近乎是扑过去抱住了青年,程透又伸手使劲儿把他推开,嘴里含糊说:“你去哪儿了?” “我在找你。”程显听下巴贴着青年的脑袋慢慢说。 刹那里,三千年加身的所有雪都尽数化了,他于是听到了许多声音。既似冰层崩裂,又如溪流淌水。他仿佛听到那些太虚里终长昼夜不停责问的安静了,安宁了。他可以再次听到自己的回答了。 “我相信我必会重返人间,回到爱人身侧。” 程显听回答着。他型好梅骨的手捧着程透的脸颊,喃喃说:“你不要以为我的生命漫长无比,三千年就不是等待。” “是呀,师父。”程透阖着眼睛,他能闻到那股薄而缱绻的檀木香气,一如既往地再来到了身旁。青年轻轻地重复说,“你不要以为我的生命漫长无比,三千年就不是等待。” 亮闪闪的酒液被尽数盛在他的眼里,醉人的迷蒙倾倒天地。程透攥着他的衣角道:“我等了师父三千零二十年,师父等了我三千零三十二年。我还欠你十二年,你要不要我了?” “要。”程显听低头贴着他,他用仅够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慢慢说着,“这天下除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已经足够了。 他心底的抽疼并没有被抹平,如同染衣上细小的褶,抚去后仍留着只能慢慢熨妥帖的痕。但是再不用担心了,还有无比远的日子。 仿佛是拗了几千年的那口气终于是被半耍酒疯半撒娇的磨完了,程透努力坐直了身子,把程显听放在他侧脸上的那只手扒拉下来,又执着无比地第三次问道:“你告诉我,你去哪儿了?” 程显听又不说话了,半跪半坐在地板上。他把头伏在青年膝前,长长的浅发便垂落下,有些像羽毛般扫在程透的脚踝上。青年不为所动,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