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恕 1

    网咖包间原来这么贵,王也有点rou疼, 同时反思起来他真有这么欠缺金钱意识?好赖一个顶尖学府的高材生,不说经世济用了,不到尝试独立的时候,都不会觉察到十几年来活得像个睁眼瞎,上自衣食住行下到譬如今日,C市的物价,以至于还在被他从小踩大的这块地皮刷新认识。

    可包间安静,中间空出的几个小时不能白白耗费,不管那么多也包了下来,然后插u盘,开软件,读文档,利用现在就把模型跑出的结果填进报告框架里做出个大概,可省去之后的时间。

    干起活来觉不出时间快,张楚岚发来消息已经五点了。

    “我正往你那走,没等得无聊吧?”

    张楚岚头像是默认的兔八哥,从企鹅普及开起就使用,十几年也没换,在这个人人头像自定义的年代反而从花里胡哨中独树一帜,王也熟得凭感觉就知道是他,手轻轻一抖,鼠标精确地停在雀跃跳动的图标上,跟着同时甩甩头,把头戴式耳机摇下来,斜高肩膀夹着它,在那张笑容灿烂的兔八哥脸下打字:“等得都长毛了!还不快点!”

    “在快了在快了!那怎么办,要不我去跟司机大哥那儿加把油啊?”张楚岚回得即时,其后还跟着传过来小视频,展示随手拍的公交内景,表示自证我已经上车了,瞧,可没路上先跟你闲唠嗑耽误时间。再发:我说,你下次要回来何不先跟我说呢,也让我有个准备挑空的日子,不然你看,你又不让我请假。

    “我也定不了啊。”王也回完,一想张楚岚说得也是,下回可以尽量试试,又跟了一句留下余地,“下次的事下次再说吧。”

    “就提前个一两天的都没法计划呀?你这么忙?”

    王也已经退出u盘关了机,归拢装包个人物品,手机平放在面前桌上,点亮才看一眼。“还行吧。”他索性用语音说。没办法,两人太熟了,张楚岚这句该在哪处拖长音,用哪种惊讶的语气他都能脑补。事实上,忙得起来才好,就怕不够忙。三餐需要支付价格,还有研究生的学费,比本科时只交书本住宿钱高昂了不少,靠老板发的不稳定的“工资”可补不齐差额。为此他得拓宽客源,不能像以前还嫌补课麻烦了,以前那是试过水就发觉不同家长都有各样的想法,学生也有自己的想法,发觉但凡沾点和人打交道的事就少不了麻烦,而宁愿只出力气,现在却要尽可能把自己推销出去。事就是这么个事情,只不过说不说要看王也高兴,谁让张楚岚那么喜欢绕弯子呢?有话不直说,讨厌!再则他想刨出来的也不只这么点琐事,这对那个鬼灵精来说且算话头,是旁敲侧击的起始和顺藤摸瓜抓住的第一个漏洞,择中的突破口,问清了时间安排之后下个问题就是生活状况,由拮据辛苦自然而然也就递进到为什么不回家,他想问这么坚持所以到底还是有特殊原因的?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就没完没了了。

    王也根本不吃他这套,“这么想你哥呀?我干别的啥也不行,干脆别在你裤腰上?得了,麻溜给我滚过来。”可谓是一击必杀,纯粹为了噎噎他瞎说也还要补一句,“你呀现在上好你的学就行。”

    嫌他管闲事?张楚岚摸摸下巴。王也不费那事打字了就是想结束聊天了,他很乖觉地退出窗口,收起耳机线,也不再cao作手机玩其他app,也不用干别的打发时间,而是坐坐正,想一想刚才传过来的声音,嘴角微弯。

    照他第一时间的反应该立刻出门飞奔而去才是,但他偏偏口不对心诚实了一回,什么原因鬼知道吧。王也让他先上完课,否决的议案是“请假”,实际这不是张楚岚提出来的也不构成选项之一,他想的请什么假呀直接就翘课,他都上大学了,想来恐怕王也自己上大一的时候也不曾这么认真,就只对他严格。

    不要请假,说得好像当他是个乖宝宝。张楚岚乐得,不是觉得王也眼中的自己可爱,是觉得王也可爱。不怕,就惯着,谁让他是他哥呢?

    他有耐心也有时间,血缘是长及一生的绑定,确实不用怕。眼下还是最期待见面。张楚岚侧过脸对着窗玻璃找到自己的映像,仔细看着略低下头,拨弄顶心到额前的几缕碎发,左看右看,确认摆放的位置修饰得眉眼最帅气了,才勾出检验似的笑容。心想王也也很幼稚的不是吗?他人坐在教室里有什么用,心飞在哪边难道又想不到?

    这种轻飘飘软蓬蓬的心情不会因期待才放大,而在化作现实后达到顶峰。“来啦。”“来了。”他们之间一贯缺少对彼此的称谓,这种情况对王也稍好,可是张楚岚实在无法把一句不带称谓的招呼喊出热情到激昂的效果来,因此只是在王也退后让他进来并顺手帮他取下背包时,利用欠身圈住王也的腰,带向自己的方向搂了他一下,旋即又快在王也出声之前放开了。王也带笑看他:开心吗?张楚岚大方认了开心,在两人海拔之间拉出条线比了比:“你怎么又高了一丢丢?”

    “是吗?”王也一睁眼,仿佛真信了。他早定形了八百年,到他这个岁数还蹿个,除非真成了妖怪,就是张楚岚唯爱关注个身高。明明是爸妈最偏宠的,在友爱方面却出奇值得夸奖的兄弟,从不争抢什么,还会主动往外让,唯独在这本就失了先机的个头一事比上自己。

    这是雄性间的竞争意识?许是从抽了条,脱离了萌物期,不能再和哥哥往两个方向发展,各取所长开始,王也每个月身高长高多少厘,他就比本人清楚。王也倒是记不清的,他裸眼估了估,努力让语气听上去不敷衍,“加把油,你还有机会,篮球还在打吗?”

    说着回身,张楚岚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像条小尾巴,等到王也取完东西转回来,他只不让,双足立定往前一倒,头锤在王也胸口,赖着顶了顶说:“你不在,不想打。”

    一耍完花招又抢着插话:“你大学四年长多高?”

    “和你同学约啊……”王也巨无奈地长出口气,试图从张楚岚的涎皮脸分辨出,他究竟是说真的还是在逗自己……不过,哪个都无关紧要。他不久前与自己的随身物品分开,单独打包好的,是这回要带给mama的东西。张楚岚看也没看,过个手就塞进背包,对这套程序了然于心,王也也乐得节约口水。“长多高啊……不行,实在想不起个准数,谁会巴巴地去记这?不过你安心,”他嘴上说不记得了,比不出来,可是目光在张楚岚头顶上方的一段空气中徘徊后,脸上却分明褪去回忆之色,转而露出深切的同情,名为安心,实为诛心,“估摸也没你现在高,肯定没!”

    张楚岚痛心疾首:“你变了,在外面学坏了。”

    王也正色:“我真心的,怎么能说我骗你?”

    “是故意的,还是两次,”张楚岚竖起两根手指,在王也鼻子跟前晃晃,“你今天第二次故意气我,”正确地说,是在他先撩后第二次反制,不过张楚岚跳过了前情,斩钉截铁,“不理你两分钟。”说完他当真头也不回越过去。

    这是个约两叠大的全封闭隔间,虽说是隔间,却用吸音材料包裹了四壁,因而并不会和邻居互相打扰。隔间呈狭长布局,一头固定着电脑桌和带靠背的榻榻米座椅,另一头则半包式地摆了半圈沙发凳,与墙同色,也固定着,连为一体,似乎是作为唱K和小型聚会的用途,小小包间,倒很包罗万象。

    而张楚岚注意到在他进来前,王也已把一切收拾好,一副随时可以离开的状态。果然到了桌前,电脑也关机了,贴了贴主机,还有余热,也就是说跟他确定好动向才结束了使用。此时收拾得一干二净的工作区,只有支手机正中躺着,呼吸灯一闪一闪。就在张楚岚犹豫要不要解锁时,消息自己来了。是它自己动的,这就让双击进入立刻没了窥视感。只见王也微信中消息密集,那些备注XX先生XX女士,一看即知是工作联系。而王也回复大体及时,粗略翻阅,人均在两分钟以内。

    这个……张楚岚捏着手机。

    难得他也需要先想再开口,就在这停顿的一息,王也比他先接了话,笑问他:看完了?

    “这个这个,”张楚岚蹬蹬上前,推着他肩,“我问你个话,你可不要生气。”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气?”

    张楚岚的胆子壮起来,早在回头一见王也坐下了等他,好整以暇的样子,他就先一步感到了高兴。不为什么,就是高兴,话都顺溜起来。他手原来一边一只按着王也肩膀推他,如今索性伸得更长,伸过脖子后头交叠,把手机扣在王也身后,也推得他向上仰得更厉害,张楚岚再埋首,头发丝与头发丝,眼神与眼神,呼吸与呼吸厮缠,就觉得空气里全是快活的泡泡了。

    “告诉我你到底在接什么工作?”

    “我做什么还有你不知道的,我的各种事情你不都要翻得一清二楚吗?什么……‘我大学后长高了几厘米’,倒是考到我了,不如你帮我回忆回忆,像是同样年纪到底有没有你这么高,或是再过几年咱俩到底谁高,我还真想知道呢。”

    说不到半句王也眼就笑得眯起来,笑得哼出气体,张楚岚痒痒极了,不知在急什么地就捧起他的脸:“我都说了啊,开门就说还是赶不上你,我可受打击了,你都不知道我喝多少牛奶。不说这个,你今天欺负我,我都没和你计较,你明知道我的,还看着,看着……王也,”甚至微微喘气,“别让我着急。”

    这样的距离,上下唇翕动间,简直不断擦着过去,王也不免抿起嘴,下一秒可是到底还要松开,“我也没做什……

    “就你过去也知道的……

    “没做你想的……”

    下次张口,亲弟弟的软舌就钻进来,他们舌面缠裹着互相舔舐,王也的话语只能从吸得没那么紧的空隙漏出来。

    “那你在招徕什么?”张楚岚听着就还是有情绪,半晌分开,犹自恋恋不舍,又恨又爱地啄一口。

    “家教啊。”王也则很不平,因为从张楚岚看他的方式,就摆明只提供这个是不够的,“我不然怎么办,”他因而说到,“你给支招,存的钱快用完了,我怎么知道再读下去这么破费,早知道就……可就还剩一年,要现在跑路,我不是太亏?”

    “家教也不行!”回应他的是像小孩子耍脾气。

    “你这是不是有点无赖呢?”而听这个语气,就是已经服软,王也不再当回事了,只不过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往作乱的胳膊上边拍边道,“手手手。”

    “家教也不行……”张楚岚又说。他只滑到腰线以下就没再继续,就这样只是摸着王也两胯,停在那处比划着,闷闷地,“家教也是乱七八糟的。你这样,你不能怪我瞎想。”

    上别人家门的事,就由得人多想。张楚岚由来是觉得王也特质在他们这小城市尤为特殊,也不单他这么想,邻里当中和在学校,过去就不乏大胆的女孩子示爱。只不过张楚岚又尤其熟知,王也长得有些部位更异于常人,冲这张脸不仅女人可以喜欢,而且对男人,也可以很招 他们的喜欢。这样个人去了大城市,要赚钱供自己生活还要读书,那最容易发生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王也只说。

    张楚岚满意了。尤其是听出他大有保留,明显听完有点犹豫,主要肯定是不同意他的措辞,什么尽把人往坏处想,还有这种偏见似的说一个职业,是王也所不喜的,放平常就会告诉他不合适,但今天看自个儿认真,即便觉得有夸大的地方也没说出来,这就叫张楚岚比被理解了还开心,喜得亲了一口,然后这次挨住就没再拉远。

    “总要教你知道我必要跟你去了才好,跟在身边才肯踏实。”

    “我会管好自己的,怎么现在后悔了没考去b市?”王也翘起嘴角。

    张楚岚只是摩挲他脸摇头。有一些更露骨的话没说出来,他自己是某一方面的亲历者,就不了解纸醉金迷的大都市,但却了解王也,也是凭借这点,自认为在这上头就足够有话语权。

    王也这边则是仰面迎着温柔漫长的湿吻,一面想远了,由自己对这类接触真是越来越习以为常,随着楚岚年龄渐长,他就算不经意间,也对兄弟“玩闹”的底线放得越来越低了,不过真的是不经意吗?不如说是对方踩着底线,进度把握得刚好,虽然王也主观是不得劲“攻势”这样描述的,但状况可能就是如此,张楚岚把他的脉把得太准了,看来那个娘胎里带出来的坏毛病,就是专对他好奇逮着他刺探隐私,终归是要发挥作用的,以至于他总还幻觉掌控权一直在自己手中,他可以决定退或不退,而张楚岚会听他的。

    到想到,虽然如此,跟张楚岚在一起很舒服,和他一起他总是最自在,想到不论在什么时候见面,他都从未感到过生分。可是张楚岚也如此吗?也许不,在暌违后的第一面他总不会迎上来,好像总要经过一段化冻,必须确认得到某种允许,才可以做与上回相同的事。他说长久的分别后会觉得自己经历了很多,虽然外表维持原样,会猜测内里已经发生很大变化了,知识、见闻、思维、想法,甚至感情……只要不在一起就会不踏实,那人就站在眼前却会萌发的也许距离遥远的畏惧是很可怕的。王也为什么清楚,他是在张楚岚本人发的小作文里看来的。高三生大半夜不知道干嘛没睡,肯定以为他也没睡,在人最不理智的时辰突发emo又反悔撤回,哪想到他也在老板办公室熬大夜,撤得快也看完了,还记得挺牢固。

    回头看,就想起很小的时候。张楚岚从生下来就是全家的宝贝疙瘩,连自己当时也出于某种原因宝贝他。小朋友多机灵呀,王也记得还穿开裆裤的年代就见证过他利用大人的心理达成自己的目的,小小一个好像就对人性有了自己的理解。与此同时性格又不强,养不出任何娇纵的成分,相反还很会(在他面前)示弱。他懂得不声不响,懂下细碎功夫,好像预设了被发现万万不可,预设了不那样就会惹人讨厌。天性就像个不被优待的孩子……有时候王也可以理解,这些也许是归因于这份渴求不容于世俗,而且在张楚岚的视角,更不敢探知自己的态度,恐怕未必就能见容于自己。当然,这只是王也的想法。推及到更早就连他也无法解释,只能说张楚岚性格如此,在没学会撒泼哭闹的年纪就懂得装乖卖好来博得喜爱……来博自己喜爱的。因此就算张楚岚研究过自己,可是王也想他那副不知怎地就会弱弱地摆低位置的样子,其实就已经很会惹人怜爱,这他总一定是料不出的。

    思绪不是自己拉回来,冷不丁被掐了一把,嘿?王也还挺愕然,震惊之后是紧接摆出的凶相,好不服气,必须教训回去。“王也,”张楚岚急切地叫了声他,王也没发现张楚岚的异状,那人现正眉心微攥,用力顶着王也额头,闭眼按捺胸口悸动。王也刚那声受痛的低吟,颤声的,携有满满被亲舒服了变调的旖旎,而黏黏糊糊的,和平时大为不同,几乎就挨得上一句呻吟,搅得他脑子当场就一嗡,乱糟糟的,就要把持不住,急忙间,就靠着不看也能猜中王也动作,凭感觉捉住了袭过来的手,双手将他的双手合十,然后拢在掌心,拉到胸口抵着,替自己按着,“你怎么能这会儿走神?咬你也是轻的!”他觉得过分极了,好像他在这儿历尽不易才做到这步地、好不动心万分投入地伺候他时,王也却当作余兴节目心不在焉,边享受而心思不在这里。这当然很严重了!张楚岚开口也满是恼恨。接着制住王也后续的较劲,重又凑上去亲他,唇齿厮磨,用最能让王也向舒适度投诚的角度、力度、部位、方式,集中密集地将他脾气也舔化,呼吸也舔化,破坏气氛的捣乱也舔化,到最后压在身下的人整个软化掉为止。

    “你就会气我……我刚说的那么重要,我好想快点长大,那样你遇到的困难也能找我分享,我也想自由地安排时间,等我能够了,我们会有更多机会在一起……你一定也没听!气死我了,王也你这个,你没心没肺,不行,这回不能就这么着了,你说你怎么赔!”

    这轮纠缠暂歇,两人都不能平喘,不同于张楚岚因情绪的激动,王也全然是由于,由于……他担心再这样下去弟弟会过于难招架。躯干相叠,几层衣物充其能避免肌肤相亲,相互起了反应自是都知道。不仅如此王也又还更加难言,在弟弟身下更加让他有点羞愧,禁不住悄悄夹腿。再来他双眼很是过分湿润,水分充满得快要滑落,呈现在张楚岚眼前的就是他以前所未见的湿润眼神被直勾勾牵着,先是锁在两人分开的部位,然后随着动作移动,向上,跟到了自己的嘴,王也就在他跟前吐出舌头,向上凑拢,在他嘴部之前卷了一圈,再进一步舔了他的双唇,把牵出丝坠着点滴晶莹的唾液卷进了口里。

    “我怎么不知道?”做完这些王也才说,想了想,对张楚岚笑,“我们的关系是谁也拆不开抢不走的,不管分开多久,又或者发生什么事,我只有这句话,你永远是我的弟弟。”

    说完他想抽手,却给张楚岚不松,还往回拽住。王也只得瘪嘴,他其实本想摸摸他头,不领情就算了。这后头没再多话,主要是单方面的啃与被抱着啃,赔给他王也就全收,在下面张嘴,慢慢抚着张楚岚下颌、侧颈,间或轻轻抱着头,手指在后颈窝打旋,绕着稍长的发尾巴。嘴皮都搓出了火星子,“我手机呢?”王也才别开去不放心地摸了摸,要不能出去见人了。

    “不知道,谁管它啊。”张楚岚又把他下巴捏回来。

    “看个时间,”又变成不便说话的样子,只是这次王也没被岔过去,而是拍拍张楚岚的背,抓住喘气的空,“差不多了。”

    这是最不想听到的,心里已经涌起nongnong的不舍,张楚岚嘴上却还说:“啊?今天都这么晚了,我以为你会睡一夜。只剩夜班你也要走啊……不嘛,和我回去嘛,为什么要这样?那是咱家。”说着脑袋埋到王也胸前,藏着鼻酸轻轻拱,抬脸,就见王也垂眸只是看着他,静静看着,只是笑。张楚岚便吸了吸鼻子:“你票几点?”留给他的只剩几分钟,这副架势收了起来,索性不如好生宣泄不舍,马上就又腻了回去。王也没答他这个,坐了起来捡起丢在一旁的手机,张楚岚黏上来也没避让,看完后就揣进兜里,专心接纳了娴熟的入侵。他的手掌张开,十指都放在接吻对象头颅下方,指尖接触着下颚线,轻推他调整角度,过了好几分钟,才往上把脸捧实了,示意他退开。张楚岚并不让,越发厮缠,王也都觉得痛了,吸得死紧的嘴唇才发出啵的水声,被涌入的空气响亮地隔开。被这动静逗笑,王也抬着那脸蛋揉了揉:“放假回家帮我多陪陪妈,天热了别让她在空调房内睡,要睡也要搭上凉被,还有……”

    “知道了知道了,吃多了药不好,不如睡前一小时提醒喝奶,助眠。”

    “不错啊,居然知道。”王也惊讶,“看不出你现在都会关心爸妈身体了。”

    “废话,那也是我妈。”张楚岚没好气,一点也不高兴王也在这时候打断,叮嘱这个,直顾盯着王也,盯着王也的下半张脸不放。这六年多来都是这样,事到如今再回溯,王也高三突然用功和连班主任都策动了来家访就是有预谋的。爸爸想让他就留在家周边,而王也现在切断和爸爸的一切联系,不跟家里伸手拿钱,甚至那么关心的mama也一并不见了,都托自己代劳。是不是爸爸做了不好的事了?这个疑问也跟随了他六年,可是那个答案,现在仍旧不是好时机。“不说这个,不要你说,”所以他点蹭王也唇瓣,微微往前挪了半步,仍旧只是猛盯着看,只是说,“你就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只关于我的……算了,你也说不出什么,想到那个‘弟弟’我都要哭了。你……”张楚岚垂下面庞,凑给王也,“你都要走了,你要主动一次才行。”

    王也动作得很干脆,连应允的环节都省略,直接吊住后颈压下他,一仰脖子就叼住了嘴。张楚岚故意要把步骤拖得复杂些,故意闭着不张开,他就弯着腰将阴影覆在王也面前,由坐着的王也揽住他,拉下他,求欢一样反复耐心地舔舐,舔到他善心大发恩准进入,他才回应了这个拥抱,把王也搂得那样紧,好像示意尽心点,把服务范围覆盖得全一点,可不会允许懒懒散散糊弄了事。

    而王也确实完成得够认真,从技巧来说不过是重复对自己的做法,可是分分寸寸都照顾到了,至此,他们算是互相交换,染遍了各自的气味。结束了时张楚岚眼角红透,好像竭力忍着什么,对王也说:“好吧,算你过关。”退后一步让王也起来,然后又像刚碰面那样又紧又快地拦腰抱了抱他。他真渴望,其实张楚岚要的肯定不是这么一点,和王也的短暂相聚像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样,还能不能呢?他从头到尾在用这个拷问自己。而从头到尾,王也穿着都没乱动一分,没散一颗扣子。他手接着搭上去,按在王也腰胯间时,用力捏了捏他,再一拍,重重放开,这一刻才定了想看来今天只能做到这步了。

    都是因为后来那段小插曲。

    起因是张楚岚总还要缠一缠,想到了这么个由头,从后面扑上正在穿鞋的王也的背,“王也王也王也,”他连声叫,跟着语气一转,幽幽说到,“跟你住一套屋里的是什么女人啊?她能接你电话。怎么你手机除了录了我的指纹,解锁密码还有别人知道……”

    女的?王也乍听一愣,“哦,”反应过来就道,“那是一起住的朋友的jiejie。”他怎么会听着满头问号呢,汗,大概他内心里压根没把曲彤当女人。

    “那,”张楚岚继续道,“你和朋友的jiejie关系好吗?走得近吗?”

    “就那样,嗨,这么问干啥?”王也口头禅上来了,他提好鞋跟在地面磕磕脚,刚站直,感到张楚岚又从背后搂上来,怨念不轻,不依不饶,叹了口气,“关系——不好。你听我怎么说的就知道,要不怎么是朋友的jiejie不是朋友呢?”

    张楚岚意料之外地脱口问:“可她说她是你女朋友诶。”

    “她这么说?”王也比他更意外,扭脸看了张楚岚一眼,“曲彤她性格……”王也一般不说人坏话,可是那朵奇葩,公正地说,曲彤性格恶劣程度超脱了一般人类的范畴,她是什么人呢?她是为了自己一时爽快不惜坑骗亲弟弟的血汗钱,偏偏马仙洪是个傻的,被刷爆了银行卡也只有发现的第一秒暴跳,事后三言两语被哄过去,还会和jiejie抱头痛哭(单方面),自责让她受了委屈,“兴师问罪”完毕后又被多报名了n份黑工。王也就怀疑这老兄是捡来的,同是有弟弟,他能对张楚岚这么舍得?王也完全无法理解。

    可是曲彤为什么要对张楚岚扯谎?以王也对他们的了解大概可以想象了,八成是张楚岚更先就露了什么口风,让曲彤听出了猫腻,才越是要加深误会来戏耍他。王也没想到要去否认:“总之,我回头会跟她说别出去乱传。”

    “那你怎么不搬出去!”张楚岚却觉很不可思议。能让王也说出不好评价,这人肯定不是一般的不行了,这么乱七八糟住着真的没问题吗?还有那个朋友,这才是关键,张楚岚警铃大作,什么朋友啊!哪来的朋友?对,“分开住!”

    这王也可理直气壮了:“没钱呀!”

    张楚岚一下子没话说,下一秒见王也无情地把胳膊往外抽,赶忙又追上去搂住,“那你真的不会交女朋友吗?保不准吧。”刚才是说假的,他现在才真有点忐忑了,像那个朋友,他从前就从没有听说过。他和王也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在一起经历过什么,一概不知。一走出这扇门,在外面天长水远,不可控制的事情就太多了。那我能不能?“你,你可以跟我保证吗?”

    张楚岚底气不足,王也对他的话却只有惊讶:“我真的不会交啊!”他的左臂被张楚岚紧紧抱在怀里,往外抽,竟分毫不动。他蓦然醒觉张楚岚已经这么大了,不是跟他装傻卖乖的时候,就有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成熟的心智和承受能力。

    他又抬头看看四周,忽然说:“我想……”

    想?张楚岚面露疑惑,在王也那种有点特别的神情下不自觉就顺从了他的意思,放松了束缚。王也丢下他往室内走去,离开前冲他瞎了下眼,那种特殊的神情,掺了点俏皮又仿佛对他倾注了某种希望,用种新的眼光看他,张楚岚没明白,因而是蒙的,在疯狂整理期间王也就一屁股坐在了那头,把鞋袜蹬掉,T恤的下摆抽出,皮带解开,张楚岚下巴掉了,可是王也再不理会他,自顾自低头,牵着裤腰两边将它从抬起的臀部下褪出来,再落回去,就把裤子也两脚蹬掉。王也脱得太果断,总计也用没到两秒,以至张楚岚哪里也不敢瞄,生怕分分钟王也对上眼时,就撞见他正聚焦不礼貌的地方。就只规矩无比地挺胸站着,等着王也的解释。

    直到王也将他那条长腿屈起来,光脚掌踩在沙发垫边。这样就尽够了,就算还有一条腿懒懒搭着,仅就张开的这边,那处不太常见的光景就曝露无遗。静默没持续太久,张楚岚只屏了口气,马上强迫自己发声说:“嗯……可是这,是要做什么呢?”

    “你不是想知道吗?”他这才看清王也表情,扬了一边眉看他,倒是生动的,很平常,很普通,“我就想干脆让你看看好了。”王也接着说。想想看,张楚岚这句话还真接得保留,既不说自己看到了,也不明确说什么也没发现。想必是吓到他了,若是张楚岚心生退意,王也想,那就让一切都停在这,他才刚成年,无忧无虑的青春就这么短短几年,现在有机会享受,不应作耗在他这个终有一天会为这所有如胶似漆的时光后悔,对他心生厌弃的人身上;若是他没……可若是他没,王也近来心生一个困惑,那也是在张楚岚仗着过了十八岁,就把料越下越猛,把示爱搞得再也没了朦胧缓冲带,明了得不容曲解开始,他想这小屁孩子到底从多早晚对他心生暧昧,要是从能回想起的最早一次……就太可怕了。小时候就有边缘性行为,反而随着步入会早恋的年纪,张楚岚变得收敛。现在他们会亲嘴,会互相挑逗,产生性欲,张楚岚会说赤拉拉故意搞得很煽情的情话,可是名义上从未有所进展。和别人谈恋爱,今天之前,张楚岚不曾对他做过要求,只要走出可以抚摸、拥抱的房间,他们自然都是自由的。这是张楚岚头次向他索要更高一层的,从少年人单纯的疏解性,到一点点剖开心,到觉得独一无二的位置他也应该给了——不满足于玩玩而已,王也从中体会到了张楚岚的认真。

    当然,像正常人那样的伴侣他是不会有的,以后也不会有。张楚岚会焦虑这个是他不了解,在他看来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会到这个年纪还没有谈过恋爱才是不正常,但若要走下去,这条路上,王也以为需要担心的远不是这个。

    还有爸爸的问题,王也原以为可以一辈子躲出去,可要是把人儿子拐跑了的话,日后必然还少不了和那男人打交道。还有,还有,有些事情他也以为永不必被mama和楚岚得知,少了他,那边依然是一个完整的家庭,而楚岚原本可以拥有正常圆满的父子感情,这些也不需为他改变。

    倘若成了张楚岚的那一个人,要怎么巧妙搪塞过去呢?张楚岚脑子太活了,王也没有信心。倘若他知道了,要怎么在两个最亲的人中间自处?不管成与不成,不论以哪种身份,他依旧是王也心中唯二珍视的希望他获得幸福的人。

    在当时等着看张楚岚反应的时候,王也内心就也正在这样问自己,若是张楚岚向他走出一步的话,他有那个面对压力的准备,能为了一个人做出对抗世界的决定吗?

    然后就看着张楚岚向他走过来。许是经过了王也那句挑明就得到了首肯,一路上,张楚岚视线再不避讳地投向那边。包间灯光不弱也不强,由上而下,刚好照清那团鼓包下方还有一道本不应存在的缝隙,在那儿,内裤贴住的两条rou形状明显,向中间靠拢,略微夹着,把布料夹出了打湿的深色,顺着臀部被座位挤压得变形的弧度没入更底下,没进阴影里,转念间就已来到近前。

    任谁都看得出,年轻的脸庞上没有一星同情、惋惜、恶心、尴尬等俗套的情绪,连大惊小怪的震撼也不怎么有,被主要的专注掩盖了。张楚岚仔仔细细地研究他,伸出食指按在那凹陷处,由上至下缓缓地滑动。真的是一道缝隙,隔着内裤都能感觉潮湿的热气。他又转换阵地,屈起指节去勾内裤的边缘,里头触感光溜溜的。边往里伸,抬眼边望着王也,目光像裹了蜜糖,粘黏不休,自带热度,令人脸热的迷恋。问说:“怎么会这样?”显然地心思却早不在这里,无关什么,只王也应他一声,目光里的火,就要被点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