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妃的全部小说 - 耽美小说 - 槛中之雀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触感微乎其微。指尖在意识的驱使下十分艰难地动弹了两下,像痉挛般抠进地面。带着诡异湿润的沙土因此嵌了指甲缝隙中,就连这些那些琐碎的感触,都变得遥远又陌生。

    仿佛这是别人的身体。

    如果五感尽失,对于现在的情况而言说不定还要好些,至少他还能做出别的判断,认为这场是噩梦。

    可痛觉却真实存在,身体各处都在剧烈地痛着。他无法分清具体哪些部位受到了严重的外伤,只能大致推断自己流了不少血,断了数根骨头。

    每次呼吸痛疼就会加剧,但也正因如此,他知道自己没有死。

    死人是没有感觉的。

    男人这么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从混沌里脱出。矿洞是如何坍塌,他和银雀又是如何遇险,一些片段在脑内闪现又消失。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情况不妙,不幸中的万幸是还活着。

    他尝试着稳住呼吸的节奏——他现在被掩埋在矿洞里,身上没有足以要他命的重量,可确确实实是被埋着的。

    以常识而论,比起渴死或饿死,缺氧会更棘手。尤其是他无法确认这里现在是否被碎石全完封闭。

    已经多少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绝境了?

    上一次遭遇到死的威胁,还是和银雀一起在逃亡中掉进陷阱里。可那时除了要把银雀活着带出去之外,他什么都没有想;不像现在,奇奇怪怪的记忆像死前的走马灯,控制不住地在脑内上映。

    “……花就是要长在花枝上才漂亮的,摘下来就死掉了,死了的话很快就会变成泥土。”

    他记得他那位Omega的jiejie这么说过。

    在他们需要进训练场之前,偶尔jiejie会牵着他在中庭里散步,看盛开的鸢尾。

    明明花这种东西,那么柔软而脆弱;指甲轻轻一掐就能摘下来,风雨稍大就会凋零满地。

    “……就是因为它很脆弱,可它依然勃勃生长,才迷人不是吗。”

    他并没能完全理解这样的观点,或者说幼时的他还不知道“生”的意义,以及它所展现出来的美丽。只是他能感受到jiejie话语里的味道。

    带着些敬畏,还有莫名的热爱。

    他一直认为jiejie很喜欢鸢尾花,但回想起这些片段时他倏忽察觉——她也许热爱的是“生”本身。

    jiejie和他的认知中间,仿佛隔着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长河。

    那时候他们和寻常人家里的小孩没有区别,不过穿得漂亮些,吃得精致点。

    他也并非,从母胎里出来后就是如今这样的人。

    他曾站在jiejie身边,却不知何时抵达了河对岸。所以Omega才会在受尽折磨后被用于利益置换,而他还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做自己想做的事。只因为他站在了对岸。

    而渡过那条河后,他对背叛对凌弱再没有任何悲悯甚至以此为乐……变化的过程崎岖漫长,就连他自身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在某一瞬间、某个时间点遽然走到了本性的正反面,还是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这种近乎改造式的改变。

    在无法抗拒的煎熬里,接受“自己生性如此”反倒能让自己维持好求生欲。

    所以千秋早也无所谓了。

    大抵银雀也是这样,接受了自己原本就该遭遇那些忽视与折磨,不去怪罪别人也不去怪罪自己,他才能好好地、坚定地活下来,并且学会畏惧死亡。

    他们确实很相似。

    可为什么会在晦暗无光的死亡边缘想起这些无所谓的事,男人不清楚。

    他思绪混乱,时不时想起多年前他没有摘下的鸢尾,又想起卡尔洛别墅里满园的山茶花;时不时被疼痛拽回现实,面对吞噬一切的暗。

    对时间的流逝他也已麻痹,不知自己失去意识了多久,也不知恢复意识以后又过了多久。

    他只知道无论他想到什么,在思绪的最末总是会回归到银雀身上。

    忽地,在近似虚无的空间里,砂砾滑落、碎石滚动的声响冒了出来。

    ——

    “…………嘶……咳、咳咳!”在苏醒的瞬间,银雀像即刻就要溺毙水中的人,张嘴猛地吸气。

    过量的气体冲过喉管,闯进肺里,致使他开始剧烈地咳嗽。

    他睁开眼时,自己正蜷缩在矿洞的角落里。

    身上好几处被坠落的矿石砸伤,脸颊也在火辣辣地烧,约莫是在摔倒时被大面积地擦伤。

    疼痛对于现在的情况而言,这不算一件坏事。他幸运得不可思议——在紧要关头,千秋将他扑倒在了好几根支撑柱相抵的角落,自己则在仓皇间凭借下意识护住了脑袋。

    只是稍微动弹了一下,大量的碎石和泥沙便从他身上滚落,“沙沙”声在一片死寂的塌方里格外刺耳。

    到处都成了废墟,只有银雀身处的位置,支撑柱倾倒着架出了一小块空间,成功庇护他没有被坠石砸成重伤。

    在眼下的情况里,被埋在矿洞并不算可怕;而银雀最害怕的两件事,如今都在上演中——随时会死的阴霾无孔不入地包裹着他;他明明睁着眼,目之所及却只有黑暗。

    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一旦看不见,周围就像暗藏了无数的危机。就像那天和千秋在密林中逃窜,遇到那些想要暗杀他的人;正因为失去了右眼,那人才有机会在他的盲点里朝他下手。

    一旦看不见,他就像回到了那个漆黑的房间、狭小的狗笼,不知何时会被剜掉剩下的那只眼。

    不安和恐惧浸透了周遭的空气,仿佛无形中有只冰冷的手紧紧握住他的心脏,让每一次心跳都激起沉甸甸的痛。

    “千秋……千秋?”

    他不知自己昏厥了多久,现下他的嗓音干涩,沙哑,令自己都感到陌生。

    没有回音。

    银雀伸着手到处探寻,动作与神情和真正的盲人无异:“你在哪儿?千秋……”

    他的手在发颤,声音也在发颤,接连的询问呼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仿若他被独自丢在了黑暗中。

    能够摸到的只有积攒成小山似的碎石,轻轻一碰就会有大量的灰尘与泥沙散落下来。那些灰尘漫进他的口鼻中,呛得他肺发疼,霎时间又开始咳嗽。而一开始咳嗽,身上各处被砸伤的部位便痛得更剧烈。可银雀顾不上其他,固执地一边咳着,一边不断地往周围摸索。

    手从堆积的碎石,摸到诡异湿润的地面。

    哪里都没有男人的踪迹。

    他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陷入恐慌中声音。

    “千秋……”

    ——别丢他一个人在这里。

    “千秋……”

    ——他们还有话没说完不是吗?

    “千秋!……”

    ——他很怕。

    摸索不出结果,反倒是湿润的泥沙沾满了他的手指,甚至黏在指缝间。银雀跪坐在地上,仿佛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