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恨生 瑶妹产后抑郁了,新副本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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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恨生 瑶妹产后抑郁了。 天边刚露鱼肚白的时候,金光瑶醒了,是疼醒的。那碗止痛药的药性早就过了,之所以现在才醒过来,是因为之前两天一夜的分娩过程,耗光了他的全部精力。 金光瑶垂眸下望,隔着一层锦被,定定地看着自己依旧有些微微隆起的腹部,良久之后,他缓缓地抬起了手,隔着被子与缠在腰腹间的层层白布,摸索着将手放在了正隐隐做痛的刀口上,然后自虐般地狠狠按了下去。 剧痛来袭的一瞬间,他的手腕被人给捉住并强行扯离了那里。接着,他的耳边传来了温若寒低沉的声音。 「别乱动,会流血的,好好将养,过段日子就会长好了。」 金光瑶没说话,眼睛依旧盯着自己小腹的方向。温若寒掀起被子的一角,将他的手塞了进去盖住后,自顾自地继续道: 「很疼吗?外面给你备了固元汤,温情说你若是疼的厉害了,可以喝一些。」 金光瑶仍旧是无声无息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刚刚按的那一下,让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的金丹,真的没有了。他的丹海之中,现在只剩下了死气沉沉的一片虚无。无论他如何调转自己的灵力,那里都再没有半点回应了。 这时,温情走了进来,怀中还抱着一个红色锦缎被子的襁褓。她行至榻前,弯下腰将那襁褓放到了金光瑶的身边,含笑道: 「来看看你的孩子吧,这孩子都没足月,没想到竟长的这般好!还是元朔之日的生辰,将来定会至尊至贵,后福无量。」 其实温情并不能确定,这孩子到底是除夕的生辰还是元朔的生辰,因为记时用的香柱当时不知怎地就灭掉了,不过温若寒既然说这孩子是子时四刻之后出生的,那便把他的生辰定在元朔之日好了。 金光瑶终于将视线从他肚子的方向挪开了,他缓缓地侧过头,瞧向了身边襁褓中的婴孩。终于是同这个折磨了他大半年的孩子见了第一面。 温情说这孩子长得好,但刚生出来的孩子,都是皱巴巴红彤彤的,又哪里看的出来到底是长得好还是长的歹呢?金光瑶怔怔的看了那孩子好一阵子,然后缓缓地抬起了手,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下那孩子的脸颊。 那本来正在熟睡的婴孩,仿佛是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碰触,居然侧过了头,一口含住了金光瑶的手指,轻轻地嘬了起来。 金光瑶的心中突然就袭来了一阵剧烈的荒唐感,这个正在嘬着自己指尖的丑巴巴的小东西,居然是从自己的肚子里出来的?自己的金丹,就因为这么一个玩意,居然就没了?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愤怒和厌恶取代了之前的荒唐感,金光瑶突然目露凶光,改触为抓,倏地收紧了五指,一把就掐住了那婴儿纤细的脖子。 「哎呀!」 「住手!!」 温情的惊呼和温若寒的怒喝同时响起,接着,温若寒掐住了金光瑶的手腕,温情则赶紧把孩子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哇——————」 房内响起了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声,温情手忙脚乱的翻看着那孩子的脖颈。看完后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在此时的金光瑶没什么力气,孩子只是被吓到了,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没事,没事,没事了,不怕哦,不怕。」 温情轻晃着怀里的孩子,几声没事既是再哄哭个不停的孩子,也是在告诉温若寒孩子并无大碍。 「把孩子抱出去!」 听到温若寒的吩咐,温情立刻抱着孩子出了房间,房内便只剩下了满脸怒容的温若寒,和又恢复了一脸木然的金光瑶。 放开了金光瑶的手腕,温若寒的手移到了他雪白的颈子上,那段玉颈是那样的纤细,自己只要稍稍一用力,它便会立刻应声而断。 一瞬间,温若寒突然想起了那段大夫人共情给他的画面。恍惚间,他手中的这段脖颈,变成了他自己的脖颈。他的脖子不如金光瑶那般纤细,却也很轻易的,就能被人从身后一剑斩断。 不知不觉间,温若寒慢慢地收紧了自己的五指。他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仰躺在榻上的金光瑶。看着他的脸从惨白变成了紫红,看着他无力的抓住了自己正在对他施暴的那只手。看着他无声地张开了嘴,再徒劳地翕合着。看着他那双即便没了神采却依然漂亮的眼睛,慢慢地翻出了带着血丝的眼白。 然后,他看到了金光瑶的眼角处,那一滴蜿蜒而下的清泪。 温若寒的手, 松开了。 空气中传来了淡淡的血腥味,那是金光瑶剧烈咳喘的时侯,小腹上崩裂的刀口流出来的血的味道。 温若寒静静的站在那,冷冷地看着金光瑶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了身,离开了这间房。 「你们几个给我盯住他,这里不许再出现任何意外。懂了么?」 「谨遵宗主指示!」 门外,温若寒与新派驻到这边的门生对话结束后,便有两名女弟子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她们先是恭恭敬敬地对躺在榻上的金光瑶行了个礼,然后就垂下了眼眸。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床榻的两侧。 但金光瑶就好像没有看到她们一样,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直直地望着头顶的床帐,无声无息地好似一具没了生命的尸体。 这天之后,金光瑶便越发地安静了起来。没人动他的话,他可以不吵不闹地躺在榻上一整天。他这种状态倒是很利于刀口的愈合,只是在刀口慢慢愈合的同时,他的人却透着一种颓败的死气沉沉。 这个状态的金光瑶,让温情也束手无策起来,因为无论是药还是饭,只要端给他,他都会乖乖地吃下去。 换成一般的妇人,月子里都未必如他这般听话。总会有嘴馋想吃点不该吃的,无聊想做点不能做的的时候。但在金光瑶这,这些问题统统都没有。 温若寒还是会时不时地来看看金光瑶,但两个人好似默契一般,谁都没主动跟对方说过话。不过也不止是温若寒,天天往听雪洲跑的温情,也是这种被彻底无视的待遇。 正月十五这天上午,秦昭妍来了。 一进门,她就看到金光瑶正倚坐在窗边晒着太阳。金光瑶见到来的人是她,破天荒地对她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其实自从金光瑶被送来不夜天后,除了温若寒,秦昭妍是跟他说话说的最多的一个人。可能是性格比较相合,两个人抛开了一开始的龃龉和芥蒂后,彼此间倒是多了几分难得的坦诚。 而且大家都是聪明人,两个人说话即便是点到即止,也能彼此心领神会。所以。这分坦诚并不是二人的知无不言,而更多的是彼此间的心照不宣。 「胡来!这个时候怎么能见风呢!以后要闹头疼的!外面那些人是怎么伺候的?」 秦昭妍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关上了窗子,然后她摘下了挂在一旁墙壁上的披风,抖开后披在了金光瑶的身上。 金光瑶任她给自己拢着衣裳,微笑道: 「没事,今天太阳好,风也不大,我闷久了,也想看看外面透一口气。」 秦昭妍帮他拢好了披风,把他一双冰冷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然后靠着窗子,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不冷怎么手冻的跟块冰似的?你瞧瞧你,我每次见你的时候,都觉得你肯定没法再瘦了,结果下次再见你,你总能超乎我的想象,比上次再瘦一圈儿。」 金光瑶笑道:「倒是你,每次见你,都会觉得你比上次又胖了一点。」 秦昭妍瞪着眼睛嗔道:「胡说八道!老娘最近明明都折腾瘦了!」 金光瑶挑了挑眉摇头道:「不!你就是胖了,你看,你双下巴都快要出来了。正月里没少吃好吃的吧?」 秦昭妍气的使劲捏了捏金光瑶的双手,本来还想狠狠瞪他一眼,结果没绷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也就你敢跟我说实话了,凌烟阁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说我比年前轻减了,还劝我不要太cao劳呢!」 金光瑶微笑着看着她,没再开口说话,秦昭妍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淡了脸上的笑,说道: 「阿瑶,那孩子现在在我那,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想他吗?」 金光瑶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他轻声问道: 「是温若寒让你来问我的吗?」 秦昭妍摇了摇头。 「他的确是有这个意思,没他的默许,我也见不到你。但是他没说出来,我虽然看出来了,但却并不是因为他才来这里见你的。」 说到这,秦昭妍叹了口气,她拍了拍金光瑶的手,继续道: 「那孩子终究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rou,你现在不想见他,阿姐就帮你养着,只要你信的过我就好。我来这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你别想太多,只管养好自己的身体。身体好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等你什么时候想见那孩子了,你随时去我那找他。」 金光瑶摇了摇头。 「我不想见他,你若不嫌麻烦,那孩子你就养着吧,将来无论你是捧杀他还是作践他,或者是把他养成温晁身边的一条狗。怎么都成。都与我无关,我亦不会因此怨你。」 秦昭妍也摇了摇头,她蹙着眉看着他的眼说道: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明明不是个凉薄的人,却偏要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金光瑶垂下了眼睑,避开了秦昭妍的视线。 「其实,我比你想象中,要坏上许多……我若真的凉薄起来的话……呵呵呵呵…」 他自嘲般地笑了笑,结束了这段未说完的话。 秦昭妍伸出手轻轻地戳了戳他的额头。 「你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我不是蠢人,且不说不夜天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呢,晁儿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没有你的这个儿子,也还有温旭呢,家主怎么都轮不到他。倒是你这个孩子,将来若是真的有了出息,我抚养过他,对晁儿和我来说,也算是结了一段善缘。」 秦昭妍这话里究竟藏着几分真心几分假意,金光瑶并未打算细究,又沉默了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 「昭妍姐呀…」 「嗯?」 秦昭妍应了他声,表示自己在听。 「温晁……以后少让他往外面跑吧。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修真界又卧虎藏龙的。真的遇到了有本事的人,谁都顾不上谁。留在不夜天呆在他爹的身边,总比在外面好一些。」 秦昭妍不知道金光瑶怎么突然提到了这一茬,而且话的内容和语气也都很奇怪和突兀,她刚想开口问问他这是怎么了,却被金光瑶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我累了昭妍姐,你先回吧。」 聊得好好地突然就被下了逐客令,但秦昭妍看金光瑶的脸色,他倒也不是在装累。 「那我扶你去榻上歇着吧,你躺好了我就走。」 金光瑶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中午的时候,温若寒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昭妍的缘故,两个人沉默的用过午膳后,金光瑶居然肯开口跟他说话了。 「小锋,它还好吗?」 金光瑶突然间的一问,让温若寒难得的愣了一下。 「没了一只眼睛,那天看它伤的挺重的。不过性命应该是保住了,出什么事的话,温简会告诉我的。」 温若寒肯定不会把心思放在一头熊的身上,那天之后他就没再关注过那只畜生了,放着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却去问一头畜生怎么样了,这样的事也就金光瑶能干得出来了。 金光瑶望着温若寒,淡淡一笑。 「说起来…那天,还真是多亏了它呢。你陪我钓一会儿鱼吧,我等下想去看看它。」 下午的阳光,比上午还要烈上几分,虽然听雪洲外白雪皑皑的一大片,但这个时辰出来,倒也不会觉得很冷。 温若寒已经很久没陪金光瑶钓过鱼了,其实金光瑶这鱼钓的不合时宜,正坐着月子呢,却任性的非要跑到天寒地冻的湖面钓鱼,温若寒本应该一口回绝他的这个要求的,但不知为何,他还是带他出来了。 一楼廊下邻水处,温若寒在冰面上开了个小洞供金光瑶垂钓,金光瑶拢着白虎披风,靠着温若寒坐在铺着暖垫的矮凳上,眯着眼睛,享受着这份久违的静匿和安然。 金光瑶喜欢钓鱼,钓鱼的时候,他的心总会很平静,他喜欢那种盯着水面满怀期待的感觉。猎物就藏在恬谧平静的水下,只需要一点点诱饵,一点点耐心,就能收货很多很多未知的惊喜。 冰层下的鱼很好钓,金光瑶用来放鱼的竹篓很快就满了,温若寒见状,开口问道: 「这些鱼足够了吧?回吗?」 金光瑶摇了摇头,再次将拴好鱼饵的鱼线慢慢垂进了水里。 「这些只够小锋开个胃而已,在来一篓就差不多可以解馋了。夫君,帮我再去取一个竹篓来吧。」 久违的一声夫君,让温若寒微微怔愣了一下,随即,他便从矮凳上站了起来,伸手替金光瑶拢了拢披风,他弯腰提起了那已经装满了鱼的竹篓。 「那我把这一篓先拿回去吧。」 金光瑶回望他,淡笑道: 「快去快回。」 温若寒提着鱼篓回到了屋内,拿好新的竹篓,又顺带拿了个下人刚刚灌好的汤婆子。 但当他走出听雪洲的时候,之前坐在湖边垂钓的金光瑶,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那件白色的虎皮大氅,静静地堆在了那口冰窟窿的旁边。 温若寒瞳孔紧缩,闪身跃到了那个冰窟窿的旁边,接着,他扔下了手里的东西,一个猛子就扎进了那幽蓝冰冷的湖水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令人牙酸的悠长咯吱声,从湖面冰层的下方闷闷地传将了出来。 嘎嘎的巨响中,镜面一般的冰层上,迅速地爬过了一道巨大的红色网状闪电,下一刻,整个湖面上的冰层就像是碎裂的镜子一般,连续不断地皲裂了开来。 突然,一道水柱从湖中开裂最大的地方冲天而起,接着,罡风护体的温若寒,抱着奄奄一息的金光瑶,顺着那道水柱冲出了湖面。 金光瑶水性极好,但这次,他投入湖中后没有屏息,亦没有游泳自救,就那样任凭自己沉向湖底。温若寒把他捞上来的时候,他已经呛水呛的不省人事了。 听雪洲内,留守在这里的数位龟鹤堂弟子,手忙脚乱地抢救了好半天才把金光瑶又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温若寒面色阴沉地看着榻上已经换好了衣服的金光瑶,眼眸里或明或暗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房间里的气压低到不能再低,房内伺候着的弟子们喘气都透着几分小心翼翼,唯恐温宗主一个不开心,直接拿自己祭天。 金光瑶躺在床上,虽然闭着眼睛,人却是清醒的,他时不时的咳嗽声,成了这间房内唯一的声音。 又是好长时间的一段沉默,许是金光瑶终于缓过来了一点精神,他率先打破了房内的沉静。 「温若寒……那天,你为何放手了呢?你本来是想杀了我的吧?你在犹豫什么?」 温若寒不答,金光瑶自顾自继续道: 「我诚心求死,你是留不住我的…………你总不能一直看着我是不是?总有你盯不住的时候。」 金光瑶的脸上带着安静的笑,语气淡然的好似在谈今天的天气,明明说的是生死,他却风轻云淡,神清气闲。 温若寒依旧沉默,他此时,倒是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了。 金光瑶像是一根扎在他心头的刺,那刺动一动,他就疼一疼。 若不动,自己就要时时惦记着,防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又扎自己一下。 这根刺,应该尽早拔掉的。 可若是拔了,心也就空了。 此后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如此真实鲜活的触感了。 「阿瑶……」 温若寒不再沉默了,他伸手轻轻托起了金光瑶的后脑,指腹反复的摩挲着那处烙在他后颈上的烙印。 「你说的没错,我不能一直呆在你身边看着你。」 他缓缓地伏下身体,轻轻的吻了吻金光瑶冰冷的眼睑,声音低沉且温柔的轻语道: 「你好好养伤,不要在寻死了。等听雪洲外杏花盛开的时候……我会放你离开。」 —————— 三个月后。 赤甲山下,永安镇。 东门街上的一处茶水摊前,一位身着素衣的青年,将几文茶钱放在了木桌上的空碗旁边。 「掌柜的。」 掌柜的闻声回首,看向了那位长相清俊,嘴角带笑的青年。 「客官用好了?」 那眉间点着丹砂的青年又是微微一笑,迎着他的目光温声问道: 「我想跟您打听个人。」 那掌柜的回到:「您尽管说,这附近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人。」 青年笑道: 「那最好不过了!我找的这个人,姓薛,是个少了根手指,性格恶劣的小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