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保家仙

    星晚周日晚上回到学校。小黑和室友在校外小吃一条街吃夜宵,也叫了苏雨和星晚。

    这种活动,多少有点相亲的性质。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看对眼了,自然而然就走到一起。作为同学,他们只起到攒人的作用。

    像星晚这种中等容貌、普通好看的女生,在男女比例悬殊的经济学院,还是比较抢手的。但星晚读到大三,似乎与异性绝缘。可能与她平时独来独往,不爱与人打交道有关系。

    苏雨和小黑听说星晚师门不阻止她交男朋友,誓要让好友在毕业前,谈一场恋爱。

    小黑的室友中,有一个男生长得白净帅气,还是学生会会长,之前听说经济学院唯二的两位校花都追过她,但没有下文。

    苏雨的意思,反正都是介绍,那就挑好的认识,万一能成呢!于是才有本次的夜宵之行。

    他们选了一家烧烤大排档,人声鼎沸,附近基本都是学生。

    大家落座,先做互相介绍。当说到星晚出身道门世家,在座的人都来了兴趣。又听说,星晚的表哥帮小黑家解决过事儿,他们的目光又从“江湖把戏”变成“真有本事”。

    几杯酒下肚,大家熟络起来。学生会长陆域祁忽然神秘地说:“你们吃过味道最怪的夜宵是什么?”

    人高马大的体育特长生杨凯,笑着说:“馊的?臭的?福尔马林味的?咱们现在撸的串,说不定就是老鼠rou。”

    苏雨立马做呕吐状,“你烦人呢!吃饭说这个。”

    星晚拿起一根羊rou串,认真品尝,然后说:“泡过羊油的鸭rou。”

    大家:……

    小黑和苏雨对视一样,心里大概明白星晚为什么大学三年一直单身了,完全凭实力!

    陆域祁不理众人的调侃,继续说:“我大一下半学期,刚进学生会的时候,有一段特别忙,经常整理资料到凌晨。我记得当时也是个周日的晚上,我忙完一看表,已经12点了。感到很饿,就出来吃夜宵。那时是深秋,那个点,小吃街上基本都关门了。我看到一个馄饨摊,老远闻到香味。是那种小时候常见的馄饨担子,一边是炉子,一边是家伙事,边走边卖。”

    大家见陆域祁说得认真,渐渐收起嬉笑,又是他亲身经历的事,便不约而同仔细聆听。要知道,学生会长大人平时很少说这么多话,惜字如金得很。

    陆域祁:“可是奇怪的是,我越追,他越走,好像存心不卖给我似的。我也来了脾气,非要吃他的馄饨。追了两条街,最后老头放下担子,问我,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干什么?我说,吃夜宵。他就给我盛了一个混沌,递给我。我说,你的馄饨按个儿卖怎么着?他说,你先尝尝,好吃再给你煮。我心说,这东西有什么好不好吃的。就接过来,把那个馄饨吃下去了。结果!一口馄饨,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就是不好吃,还特别苦。我干呕了好几下,也没吐出来。老头看着我笑……”

    苏雨小声说:“别带是个鬼故事吧?”

    星晚托着脸颊,小口抿着酒,若有所思。

    陆域祁继续说:“既然那么难吃,就别吃了。我回了寝室。那会我住在南边那个楼。”

    杨凯问:“就是去年拆的那座?”

    陆域祁点点头,“回去之后,我开始上吐下泻,折腾到半夜。那味道,始终在胃里翻腾。后半夜,迷迷糊糊睡着,但又被肚子疼醒。没办法,又起来去厕所。那个楼比较老,寝室没有独立卫生间。每层都有大卫生间和浴室。我刚站起来,听到浴室有个隔间响起水声。后半夜啊,早没热水了。我就好奇,是谁在洗冷水澡。”

    小黑:“你不会过去看了吧?”一般人,大半夜的,不会有这个闲心。

    陆域祁叹口气,“知道什么是‘欠’吗?我走进浴室,看到一个隔断上搭着毛巾,里面有水声。我就弯腰从下面看,然后,地上根本没有水,也没人洗澡。”

    大家同时吸了口冷气。这事要是别人讲的,多半当作胡编乱造的段子。但是,陆域祁不是这种人,不会乱说话。

    陆域祁:“突然,毛巾被人抽走,一个黑影从旁边隔断跑出来,湿脚‘啪嗒啪嗒’踩到地上的声音,一阵风似的,跑没影了。”

    苏雨有点害怕,“你可千万别去追啊!”

    陆域祁:“我惊出一身冷汗,缓了好几秒,才缓过来。之后,我就追出去了。”

    大家:……

    陆域祁:“那座楼一共四层,一楼大门上了锁,通往楼顶的门,也锁上了。我往下追,肯定能追上这个人。但是,一直走到一楼,都没找到这人。当时,我闹了大半夜的肚子,又被惊出一身冷汗,有点虚。没找到,我就回去睡觉。可是,走在黑暗的楼道里,总听到身后有‘啪嗒啪嗒’湿脚走路声。我赶紧跑回寝室,那个脚步声也跟到门外。我上了床,用被子蒙住头。

    那时的宿舍,为了方便管理,门不能反锁。我在被子里,都能听到开门的声音。湿脚一直走到我的床边。我不敢出声,也没有追它的勇气了。那双湿脚在我床边来回走,好像在找什么。这时,好死不死,我打了一个嗝,怎么也控制不住,声音还特别响。

    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怎么死了?然后,他就走出寝室。

    第二天早晨,我和同寝室的人说这个事,他们都不信,说我做噩梦了。但是,寝室地上放着一条不属于我们任何人的白毛巾,还没有干透。”

    陆域祁说完,大家同时打了个寒战。桌上的rou串、啤酒也不香了。南边那座宿舍楼之前拆除了,是因为这个吗?

    陆域祁直视着星晚,问:“你说,当时,那个影子为什么说我死了?”

    星晚神态自若,“应该是馄饨的问题。你吃了它,打出的嗝,有死人的气息。”

    陆域祁:“是那个位卖馄饨的老人家救了我?”

    星晚点点头,“应该是。唉,我还想要两个腰子,你们吃吗?”

    大家看怪兽似的看着她,同时摇摇头。

    苏雨:“星晚,你还能吃得下去?”吓都吓饱了好吗?

    星晚一扬手,“老板,再来两串肥腰,多放辣子!”

    大家:……

    陆域祁因为亲身经历过灵异事件,所以对星晚很感兴趣。烧烤结束前,主动要了星晚的微信。

    苏雨对此比星晚还兴奋。陆域祁长得好看,还是学生会会长,听说家庭环境也不错,妥妥的优质男同学。

    回寝室的路上,苏雨不停地说:“陆会长一定是对你有意思!星晚,你的春天要来了!”

    过了两天,陆域祁约星晚喝饮料。星晚并不讨厌他,直觉上,他有话想跟自己说,就答应了。

    傍晚,两个人约在校外不远的小咖啡馆碰面,陆域祁为星晚点了一杯果汁。

    闲聊了一会,陆域祁讲了这样一件事。

    陆域祁的哥哥,是做奶茶加盟店总代理商的,生意不错,有很多客户。有些客户,久而久之就熟了,成为朋友。有一位生意上认识的朋友,在海边开饮品店,因为是旅游区,总邀请陆大哥带家人过去玩。

    两个月前,刚入夏,陆大哥带着mama和两个孩子去海边玩。四个人玩累了,就去朋友的饮品店休息。陆大哥去前台点饮料,一转头,便看到,他们邻桌坐着一男一女,大夏天的,穿着长裤长褂帽子墨镜,打扮很怪异。更怪的是,他们用小木棍在桌上搭出一个三角形,女的用手一推,三角形的两个角正对着两个孩子。

    陆大哥示意母亲赶紧带孩子走,但是mama表情很焦急,就是不动。陆大哥也不点饮料了,赶紧走回来。谁知,那个女的随手一挥,手上用传单叠成的小纸板就燃烧起来了。墨镜女将纸板扔进三角形里,桌上烧起浓烟。

    陆大哥快跑过去,邻桌男女站起来就走。陆大哥一把抓住墨镜女的袖子,却只抓住了空袖管,里面没有胳膊。另外那个男的,扯过同伴的袖子就一起走了。

    奇怪的是,他们又烧纸又抓袖子,四周的游客像没看到一样,还是有说有笑的。

    陆大哥想追,被饮品店老板——他朋友拦住,老板说:这俩人总来他这闹,待会还会出来一个老头,危言耸听说一通,什么孩子有危险。你千万不要理他,也不要给他钱。

    陆大哥一听朋友这么说,就放下心来。坐回原来的位置,问mama,为什么看到危险人物,不带孩子走?他母亲说,她也想走,但是动不了。两个孩子也说,他们觉得身上麻麻的,没法动弹。

    但是,朋友既然说那俩人是出来骗钱的,陆大哥也没再深究,不理就行了。

    回去一周之后,两个孩子开始感冒、高烧,带他们去医院,也没查出什么,只能输液。回家后,过不了多久又继续发烧。陆大哥问两个孩子,你们难受吗?俩人都说不难受。

    还有,家里总会发出恶臭,检查过犄角旮旯,也没有放坏的东西。邻居对他们指指点点,话里话外带出来,你们家整天都在煮翔吗?

    又过了几天,有位老先生敲他们家的门,看到两个孩子就说:孩子怎么成这样了?表情又心疼又难过。

    因为有朋友之前的话,陆大哥对老先生没好气,赶他走,嘴里说:没有钱,不会给钱的。

    老先生也不在意,说不要钱。

    孩子看到老先生就哭,说自己很难受。

    陆大哥一听孩子说难受,对老先生的态度也没那么恶劣了。吃饭的时候,还帮他盛了饭。

    老先生说,别吃了,你看看桌上。

    这么一说,陆大哥看到桌上的饭菜都是黑乎乎的蛆虫,家里墙上、地上、沙发上,也都是黑虫子、脏东西,像个垃圾场。

    他刚想说话,被老先生按住,跟他说,你再忍一会,别声张。

    到了晚上,老先生和陆大哥猫在角落里。夜深人静,沙发旁边,黑乎乎的一堆垃圾里,像是气吹的,升起两个人,正是海边那一男一女。他们到处看,嘴里说着,哪呢哪呢?

    老先生一个健步跳出来,说:这呢!

    那对男女一见老先生,开门就跑走了,老先生随后便追。自此,这三个人再没出现过。

    陆大哥想给开饮品店的朋友打电话说这个事,一看朋友圈,人家发了卜告:他家老太太原本明天要过大寿,但是今晚辞世了,烦请明天来祝寿的亲友,改为吊唁……

    陆大哥一看,人家有丧事就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转天也去朋友家帮忙。可是,整个过程,他朋友都没跟他说一句话,也没看他。

    再后来,那个朋友没有再联系过他。上周,朋友关了收益很好的景区饮品店,人也消失了。

    说完这件事,陆域祁问星晚,“你说,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星晚咬着吸管,想了想,说:“首先,那位老先生赶走了两个怪人,应该是好人。”

    陆域祁点头,“是的。”

    星晚:“你哥的朋友说不要相信老先生,他很有可能和两个怪人是一伙的。”

    陆域祁:“我也这么想。但是,他们的目的呢?”

    星晚:“应该不是为财,那么……”她看看陆会长,“是为命。”

    陆域祁:“为命?谁的命?”

    星晚:“你哥两个孩子发烧,说难受,应该是要他们的命。那俩怪人被赶跑后,饮品店老板的母亲立刻去世……难不成,是想为老太太续命?”

    陆域祁惊出一身冷汗,“真的有借别人的寿命,续命的事?”

    星晚:“理论上有,但我没见过。”

    陆域祁:“那,那位老先生是什么人?饮品店老板为什么能预判老先生会出现?”

    星晚眯了眯眼,想起昨晚看到祖师爷的笔记,也有相似的记载。她说:“我猜测,帮助你哥的老先生,和你在校外遇到的卖馄饨老人家,是一个人。他是你家的保家仙。得知你们有难,才现身搭救。所以,他看到你哥两个孩子被人借命,才会表现出难过的神情。估计,饮品店老板知道你家有保家仙,但是两个孩子生辰八字太适合续命,只能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