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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树叶宽大,遮荫蔽日,树影下的一张白玉桌,正摆着黑白棋子。 袁绰盯着棋盘,左手拄着下巴,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对面的周瑜侧坐着,面前还摆着一张小几,上面铺着白帛, 他正在上面画與图, 每当袁绰下一子,他就扭头看一眼棋盘,也下一子。然后又回去画他的图。 不远处,阿竹正在抚琴。她正在练习弹的是天下名曲【高山流水】。 周瑜时不时地指导她指法。 半个时辰过去,袁绰气呼呼地说:“我认输。。。你赢了。” 周瑜见了,微笑道:“今天怎么这么快就认输?昨天我们还下了两个时辰。。。” “我左右下不过你,你一心三用,我就是赢了也胜之不武。”袁绰赌气说。 “阿绰,你要是坚持每天下棋,持之以恒,早晚有一天会赢。”周瑜觉得她生气的时候别有风情,于是凑近她说:“阿绰,你今天真美!” “小姐,你不知道,瑜公子不是一心三用,而一直是一心四用。画图,听琴,下棋,还有观美色。你是专心致志不知道,我可一直看着他。”阿竹笑道。 “阿竹,你这么说,可冤枉我。。。”周瑜脸腾地红了,急忙辩解。 “瑜公子,你的眼睛泄露了一切,你看小姐的眼神,那就是看千年宝物的眼神!” “阿瑜!我真有那么好看么?”袁绰笑颜如花。心里输棋的阴霾一扫而空,甜蜜顿时充满了心扉。 周瑜双睛明亮,闪耀着星芒,“阿绰,你是瑜今生所见的最美的人!” 袁绰满面春色,站起身来,仰头看着高大的周瑜:“阿瑜,你是我今生见过的最英俊的人!” 阿竹扑哧笑出了声:“互相吹捧。” 周瑜和袁绰浑然不觉,四目相对,半晌不曾离开。 “小姐,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你吩咐袁福给瑜公子的湛卢宝剑拿来了。”阿竹再次叫道。 周瑜手持湛卢剑, 在一道道寒光中疾舞。 袁绰满脸欣慕,目不转睛地看着周瑜舞剑:“其疾如风, 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周瑜听了,停了下来,惊喜地问:“阿绰,你也读过《孙子兵法·军争篇》? 我娘也这样说过我的剑法。” 袁绰哂笑道:“你不会是说我像你娘吧?” “怎么会?我是说你们英雄所见略同!” ------------- 暮霭山居隔壁的院子里有做高楼,叫揭云阁。 此刻揭云阁的顶楼外廊上,袁术和夫人正看着暮霭山居院子里的周瑜和袁绰。 “公路,你看他们,相见甚欢,据阿竹说,周瑜对阿绰十分着迷呢。”袁夫人笑着说,颇为得意。 “嗯,是个好孩子,文武双全,还颇为风雅。这样有出息的士族子弟实在难得,正是我们这样家族的佳婿!”袁术微笑着扭头看着夫人:“多亏夫人精妙好计,否则他们的情意未必能如此烈火干柴。。。这下好了,周瑜一生都不会忘记阿绰对他的救命之恩。多谢夫人!” “谢什么,还不是为了夫君你的九五之业!觅得如此佳婿,将来会大有助力!” 孙策会见了程普等人,几个人都泪流满面而又喜笑颜开。 毕竟都是孙坚的部曲,想起他的惨死,人人悲戚。而看见孙策,又聊获慰籍。 孙坚的长子已经真正长大成人了,而且生得如此俊美无双, 壮志凌云。加上他一口一个伯伯,叔叔地叫,酒席间笑语不断,让几个老将顿时对孙策十分倾倒。心里暗暗决定,跟定了這位将来的少乌程侯。 酒宴到半夜,才堪堪散去。 孙策喝得有点多,这是他真正第一次掌握了几百人,有了几员将领,好歹可以上阵打仗了。 一觉睡到晌午已过,才一骨碌爬起来,急冲冲用冷水洗了洗脸,就上马出门。打听了去暮霭山居的路, 他想第一时间就去见自己的好兄弟周瑜,告诉他自己有队伍了! 把阿瑜也叫来,那就完美了。凭着他们两人,三尺青锋在手,何惧纵横九州? 快马来到暮霭山居,呈上名帖,得到门童的回答:“袁大小姐不见外客。” 孙策急忙解释:“我不是求见大小姐,是求见。。。周瑜周公瑾。哦,就是。。。就是。。。你家大小姐。。。的。。。朋友?”孙策有些语无伦次。他不知道到底该如何称呼周瑜和袁绰的关系。 “啊,你是想见小周公子?他不在这里。”门童答道。 “不在? 怎么会?我听九江郡长史陈纪说,是袁大小姐派人接走了公瑾。说是接到了大小姐的暮霭山居修养。” “小官人,你来晚了一步,今天一大早,小周公子就快马回舒城他的家乡了。”门童说。 “啊?他走了?为什么?”孙策惊讶。本以为袁术一定会留住周瑜,因为袁绰的心思大家都知道。 “听说是他家人来报,他家老主人没了。”门童耐着性子解释,然后做关门状:“小官人,我就知道这么多了。你要没别的事儿,就请回吧。” 孙策没办法,正想回去着人去舒城打探,就听见后面一个女子的声音:“是孙公子么?” 周瑜回头看去,一个一身绿衣的小婢女,正走出来:“孙伯符公子?” “是我。”孙策回答。 “小周公子临走前,嘱咐我家小姐把这个送给孙伯符公子。还说孙公子一定会来找他,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既然你今天就来了,正好给你。我们也就提前完成任务了。”小婢女说着,把一只小小的锦缎荷包递给了孙策。 孙策接过来,道了谢,就纵马离开,回到自己的住处,小心翼翼地打开荷包。 里面是一张白帛,上面是江东的山川地形略图,有的地方细致精准,有的地方粗略留白,看来是周瑜自己走访过的手绘,那些粗略之处一定有待完善。 袁术伸了个懒腰,看看对面的妻子和女儿,哼了一声:“瞧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如丧考妣。” “阿爹,阿瑜父亲骤然离世,他伤痛欲绝,我看了就想刀剑扎心一般。若不是他无端在我们九江陷狱,如何会见不到父亲的最后一面?所以我想和阿娘一起去庐江舒城,看望阿瑜, 也加以慰问。”袁绰明显哭过,眼睛还是肿的。 “不行!你一个四世三公之家的嫡长女,还未行聘纳采,就冒冒失失地跑到人家去,显得我们袁家太屈尊而就。”袁术一口否决。 袁夫人见女儿的神情落寞,急忙吩咐阿竹:“你陪小姐先下去休息,我和老爷有事要谈。” 见女儿出去,袁夫人叹了口气:“老爷,你看见没有,女大不由人,这还没提亲,就心里想着夫婿了。” “不能惯着她!”袁术冷淡地说。 “老爷,你难道没想到这一层: 周瑜父丧需守孝二十七个月,也就是说三年之内,他不能和阿绰完婚。而且现在他们周家还没来正式求亲,周瑜和阿绰的事要是节外生枝,可如何是好?”袁夫人有些焦虑地说。 “阿绰才十四岁,等个三年也不过十七岁,并不算晚。”袁术不以为然。 “老爷,万一周瑜三年之内看中了别人怎么办?所以要让他们常常见面才行。否则,不如就招了孙策为婿, 我看他也是俊美无比,虽然身材没有周瑜高大,但豪气干云,很有乃父之风。” “不行,孙策虽然勇猛狠辣,他就是一个瓜农和武夫的后代,说白了,就是一个粗人。咱们阿绰大家之女,才貌双全,德工兼备,配给庐江周瑜算的上门当户对,两人才貌也相配。”袁术道。 “老爷,招女婿也是为你收集人才。。。你不是总说若有子如孙郎,就心满意足了么?” “妇人之见,那些不过是笼络下属的话,你岂能当真?还拿女儿的终身大事当真?胡闹,此事不得再提。” 袁术除了说出口的理由,还有内心里不想说出口的理由。 最近和孙策之间的关系有些许微妙。 原因是当初让孙伯符去捉拿山越匪徒的时候,口头许诺他的九江太守一职,袁术后悔了。 本来随口一说,当作激励这个孩子的话,有骗他去他舅父吴景那里讨兵的成分,谁想到这个愣小子竟然运气这么好,真的抓住山越匪徒焦已,还招募了数百丹阳兵士,带了回来。 孙策前几日来向他讨要父亲旧部,鼻涕眼泪哭得伤心,让他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他。 昨日又收到了孙策上书,说既然自己抓住了焦已, 就请袁术兑现许给他九江太守的诺言。 袁术心里就十分有气,心想你孙策就一个十八岁的小毛孩儿,就想做一方太守?我袁家四世三公的士族大家,也没有哪个子弟如此年轻就做太守的。更何况太守一职不只是管管小老百姓的吃喝拉撒,而是有军兵钱粮的调动之权,就你孙家的勇猛血脉,不要多时,我袁术就能给自己制造一个对手。更何况孙坚的兄弟子侄众多,加上妻族的吴景等人,一旦有一块地盘食邑,绝对难以控制。 沉寂了片刻,袁术仔细地想想夫人的建议,虽然自己的直觉是排斥孙策做女婿的,但夫人的话也有道理。 用婚姻揽住年轻人的心,不失为笼络人才,阻挡对手的一个良方。 只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不能嫁给他这个瓜农后代,但是外甥女远房亲戚可以嫁啊!就不信一个红红火火正值青春的少年郎能不爱美娇娘? “夫人,你家堂姐的孤女今年多大了?” 袁术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卢氏夫人一听,两眼放光,突然明白丈夫的意思:“你是说青儿?” 卢夫人的堂姐嫁给河东小官吏上官崇为妻。生下一女青儿,没过多久,夫妻二人均染病身亡。女儿年幼,就寄养在卢家。常常来袁家玩耍。上官青生得眉目清秀,是个美人胚子,加上喜欢读书作画,颇有些才气。只是今年十七岁了,却还待字闺中。原因无非是个孤女,有家世的子弟不愿意娶。而愿意娶的贫寒之士,卢家又怕青儿受苦。此时听袁术提起,卢夫人十分高兴,连声赞好:“青儿嫁给孙策,他也算是我们袁家的远房小辈亲戚了。更何况,青儿没有父母,不会像吴景那样变成孙策的助力。对老爷来说是最合适不过了。” 袁术哼了一声:“那就抓紧去办,借着办喜事,冲淡孙策盯着九江太守的心思,然后红红火火地办了婚礼,圆了房,少年人,每天有闺房之乐,就不会总来我这里聒噪。” 袁夫人自然是故伎重演,找了吴景,孙贲,孙静等孙策的至亲,请他们去撮合。这些人都是袁术的手下,现在正依附于他,自然尽力。 吴景和jiejie吴氏夫人虽然想让孙策联姻江东士族大家之女,却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江东世家都看不上孙家的草莽出身。 既然这位上官青小姐有袁夫人的亲自推荐,而孙策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吴氏夫人便应承了下来,她也想让孙策尽早诞下子嗣,为逝去的孙坚承继香火。 本来一心想领九江太守的孙策禁不住舅父和叔父们的轮番劝说,只好答应了下来,心想我反正只是娶个女子,先不给她正室的名分就好。反正当时流行的是数位夫人并行。当然最后还是由高低之别,只是此刻却也不必过于在意。 孙策心里还是想着领一方土地,征兵扩军,以后有了地盘便可独当一面,横扫千军。对于娶妻这件事,他并不很在意,机械地遵从长辈们的安排。 孙策真没想到自己娶妻这九天假期,袁术竟然任命了陈纪为九江太守! 他气冲冲地去找袁术理论,却被告知袁术公务繁忙,正在为广筹粮秣的事着急。 转了一上午,也见不到袁术,只好去吕范那里散心。 吕范为人十分低调,还住在寿春郊外自己的小庄园里。 “伯符,喝一点青梅酒,别生气啦。” 吕范微笑着,让青衣小婢呈上酒觥。“袁公路就是这样的人,他其实有些游侠的味道,当着人的面,常常豪气干云,口无遮拦,当时血往上涌,就脱口而出许诺很多。而过后沉静下来,又后悔自己孟浪,然后反悔改口。” “这样的人怎么能做一方诸侯,还想争霸天下?” 孙策气呼呼地道。 “伯符既然看出袁术不是天下明主之才,何不取而代之?我想如果令尊在世,怕也有此心吧?” 吕范看着孙策,似笑非笑地说。他心里多么渴望眼前这个漂亮勇猛而又魅力十足的青年能是自己将来追随左右的主公。 孙策摇摇头:“这事要看情形,空有壮志不行,必须要天时地利人和兼备。” 吕范点头,心里很有些佩服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眼光胸襟,不像大多数的同龄人,只有满腔热血和豪气,却眼高手低,不能静下心来藏拙。 “伯符要想成大事,还是要从笼络人才开始。”吕范道。 “是啊,如今父亲亡故,旧部追随的人越来越少。我身边能靠得住也只有孙河和子衡了。”孙策鼻子一酸,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吕范见了,不由心中感慨,要说孙策勇猛不减孙坚,这哭闹精像谁?怕是他母亲吧。 “伯符,你有什么难事,吕范不才,愿为你分忧。” “子衡, 如今我在寿春,听说陶谦和袁公不睦,我不该把母亲弟妹安置在江都。。。如今我想去接她,又怕惊动了陶谦,反而把家人变成陶谦之质子。。。最好有个胆大心细之人去替我把他们接来寿春,我才能心安。” 孙策漂亮的大眼睛盯着吕范,泪光莹莹,很是动人。让吕范特别有想要保护他的冲动,尽管对面是个不折不扣的十八岁的大男孩。 “伯符,你放心,范替你去接高堂来寿春。我自会小心谨慎,低调而行。我有一百多门客家丁,我带上三十,剩下的都留给你,做个近卫。”吕范道。 “子衡兄,策感激万分,策愿以兄礼侍子衡!” 孙策单膝跪拜。 暮霭山庄内,新婚的上官青正在和袁绰聊天。 已经嫁给孙策十多天了,这个孤女没有娘家,只好常来袁夫人处权作慰籍心境之所。 她大袁绰三岁,两人以前就认识,此刻一个初为人妇,另一个芳心有属。自然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很快成了闺蜜。 “青姐,你怎么不呆在孙郎寓所等他?万一他回去了。。。想你。。。你不在岂不扫兴?”袁绰试探着问,她其实相当好奇他们的新婚生活,只是不好意思直接问出口。 ”没啥扫兴的, 反正他心里想着的也不是我。。。“ 上官青幽幽地叹气。 ”怎么?策姐夫难道有别的什么相好?“ "那倒不是。。。" ”那怎么可能不想着jiejie,jiejie可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啊。“ ”是又怎样。。。我们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青儿眼圈红了:”我们。。。到现在。。。还没圆房。。“ 说着,羞红了脸,低下头。 ”那。。。他怎能这样冷落jiejie?“ 袁绰有些生气有些吃惊。 ”也不是故意。。。冷落我。。。只是我们。。。都没有娘亲和父亲传授。。。第一夜,折腾了一宿也没成。。。弄得两人都沮丧。“ ”啊?他。。。有问题?“ 袁绰惊讶又羞怯,心里暗暗想,自己和周瑜第一次会不会也是这样。。。阿瑜也没有父亲教导。。。 ”也没啥大问题。。。别看他在战场上像只小老虎。。一碰女人就先泄气。。。“上官青的脸像只红透了桃子,她低着头,轻声嚅嗫:”而且。。。尺寸也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