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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离开了,他想。但他也是人,他也贪恋留在这人世间。

    第9章 记忆回溯(五)

    薛遥离开官桥村之后便一路往东行去。他刚来到村子外的官道,两名男子已收到消息牵着马在路边等候。

    “少使!”两名男子看见薛遥,立刻半跪行礼。

    “传令玄武骑。”薛遥从他们手上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冷声吩咐道:“追查竹林境翟西东的行踪。”

    “是!”一名男子应声抱拳,先一步策马而去。另一名男子跟上薛遥,向他汇报近日枢密院的近况。

    薛遥乃枢密院少使,枢密院俗称“西府”,与中书门下分掌军令与政令。枢密院的职责说好听是“佐天子执兵政”,说不好听主要的任务就是整天喊打喊杀,大到抵御外贼,小到打击流寇,哪里需要搬到哪里。

    玄武骑就是薛遥手中最精锐的一直部队,常年跟着薛遥四处征伐。

    “大人,您之前传信说当前首要任务是铲除九天门,今日为何突然对竹林境出手?”

    男子简明扼要地汇报完近日的朝中动态,想到刚刚薛遥下的命令略微又有些不解。九天门这种动摇国本的魔教除外,枢密院一般不插手仙门事物。

    “这些年竹林境有些得意忘形,隐有效仿九天门之意。”薛遥夹了夹马肚,胯下的马像闪电一般疾驰在夜里的官道。薛遥想起了村子里惨死的老老小小,又想到林晋桓,接着说道:“枢密院现在没有功夫动他,但堂主翟西东作恶多端,此番又深受重伤,正好借此机会敲打敲打竹林境里那疯女人。”

    手下默不作声地跟在一旁,心里觉得他们少使此言有理。少使就是少使,果真高瞻远瞩。

    “肖沛什么时候能到。”高瞻远瞩的薛遥想了想又问。

    “肖大人前些时日在安阳剿匪,接到您的传信即刻就出发了,大约三日后能到天水镇。”手下毕恭毕敬地回答。

    “好,我们在天水镇驿馆等他。”说着薛遥扬鞭,打马而去。

    * * *

    翟西东最近有些心力交瘁,一群不知底细的黑衣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追着他咬。他已经被撵地换了三个分坛藏身都无济于事。

    这些人组织严密武功高强,非常不好对付。

    那天他好不容易从林晋桓手里死里逃生,刚刚回到凌云山的分坛。翟西东大气还没喘匀就接到线报说有一队人马突然要上门找麻烦,指明要拿他翟西东的命,现在大队人马已经围到了山脚下。

    翟西东平日作恶多端仇家太多,听完下属禀报一时间他也弄不清楚这是自己何时欠下的孽债。但眼下翟西东像一颗血葫芦,早已无力迎战,只得连夜奔逃。

    鬼修的复原能力虽然强悍,但他此时双臂尽失筋脉俱损,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恢复如初。

    邪门的是不管他躲到哪个分坛,那个分坛很快就会被这波黑衣人踏平。翟西东被逼无奈,只好躲进他的一个侍妾的小院。

    这天翟西东气若游丝地躺在竹榻上,貌美如花的侍妾围坐在旁侍弄汤药,一碗药还没喂完,蔡管家就被人从外一把扔了进来跌落在翟西东的塌前。蔡管家嘴里喊着救命,裆下已经尿湿了裤子。

    翟西东还没来得及发火,一群黑衣男子就一股脑儿地涌了进来,眨眼间就将他的小暖阁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肖多说,又是这几天追着他咬的那帮孙子。

    “各位。”翟西东挣扎地坐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彬彬有礼地问道:“各位到底是哪路英雄豪杰,为何苦苦与在下为难?”

    翟西东嘴里这么说着,脑袋转得飞快,无时无刻不在想找个时机遁逃。

    “打你就打你,你管我是谁。”

    这时一个傲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屋里黑衣男子纷纷往两边让出了一条道,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

    来者正是薛遥。

    “是你……”翟西东认出了薛遥,顿时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薛遥已经不由分说地袭来,翟西东狼狈地在薛遥手上抵抗了几招,就在侍妾的惊呼声中被薛遥一剑砍下了脑袋。

    一代鬼修翟西东,就这么被薛遥趁机要了性命。

    以强凌弱,痛打落水狗,在九州仙门中向来很令人很是不齿。但薛遥自觉不是仙门中人,修道之人齿不齿,他实在是不甚在意。况且原本第一天他就可以取翟西东狗命,但他要在驿站等肖沛,横竖闲来无事,索性就让手下撵着翟西东打了几天,也算让他多苟活了些时日。

    等到薛遥带着翟西东的首级回到驿馆,肖沛已经到了有些时候了。

    肖沛眼睁睁看着薛遥把血淋淋的人头用破布裹着往桌上一扔,眼皮狠狠地跳了跳。

    “你说你,人杀了就杀了,脑袋还带回来做甚?”肖沛有些嫌弃地坐远了一些:“你以前可没这些乱七八糟的嗜好,和魔道中人厮混了大半年就成了这样,果真近墨者黑。”

    “京里最近如何?”薛遥接过手下递过来的茶,垂眼轻轻拂了拂茶沫。

    “传闻你死了的那段时日确实乱了一阵。我压下你还活着的消息,那些魑魅魍魉就冒头了,圣上正在等待一个好时机把他们一锅端。”肖沛乃签书枢密院事,官名听着挺唬人,其实就是薛遥的副手。二人从小厮混在一起,一起上房揭瓦危害四邻,有薛遥的地方就有肖沛。

    “老师可还好?”薛遥又问道。薛遥的老师就是枢密院正使赵景明,也是薛遥的义父,薛遥从小在他身边长大。赵景明年轻的时候也是作威作福的主,后来娶了一位远近闻明的母老虎当了夫人才收敛了一点。如今赵景明上了年纪,将金印高高一挂早早开始半致政状态,每天下朝就在家侍弄花草含饴弄孙。

    “听闻你出事那天他差点提刀上门宰了李韫。”肖沛心有余悸地抚了抚心口,继续说道:“如今情绪还算稳定。”

    薛遥低头嗤笑了一声,眼里露出一抹凶光:“李韫那老匹夫,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他。”

    当今圣上少年即位,早年大权险些被中书令独揽,好在薛遥的老师赵景明从中周旋。枢密院说是与中书门下分权而治,实际上枢密院分走了中书门下的兵权。如今枢密院正使眼看着就要告老,今上有提拔少使薛遥的意向,而这薛遥不但是皇帝少时的伴读,又是一个绝世刺头,中书令李韫就有些坐不住了。

    于是就有了一开始薛遥差点命丧乡野那一出。

    “上回你传信回来说打算利用林晋桓潜入九天门,圣上已经应允了。圣上瞒下了你还活着的消息,就是苦了我。枢密院正使整天盘算着还禄于君,少使死了位置空悬,徒留我一人可怜见的,领着一人的俸禄干三个人的活…”肖沛别的都挺好,就是话多,话匣子一打开就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