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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不大的水潭,有绿萝葳蕤攀岩而下,垂在潭面,随着岩上几道素练般的水流微微舞动,潭边又有几簇幽兰,临水照花,顾影自怜,说不尽的清幽。 洛横舟将两个孩子放下来,随手摘来两片阔叶,大步走到潭边,将叶子洗净,盛了干净的水递于顾微言,自己大马金刀地在潭边一坐,用手掬起清水饱饮了几口,又撩起潭水囫囵洗了个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指着虬龙潭笑道:“这潭水看着不大,却深得很。你洛叔叔小时候贪玩,偷偷来这里凫水,差点有去无回,幸好碰到师姐,就是你娘。你娘那会儿却可恶得很,心里记挂着我上次偷偷下山没有带她的事,站在潭边看够了笑话,谈够了条件,才将我捞上来。哪知上来我还没喘匀气,就挨了她两个大耳瓜子,骂我下流。凫水哪还会穿着衣服,当然是光着身子,可怜我没被这深潭淹死,差点没被她两个耳刮子打死。”说道这里,洛横舟的脸上尤有委屈的神色。 顾微言默默地撇过头去,盯着一簇兰草,听着洛横舟絮絮叨叨地说着年少时在这山中发生的诸多趣事,其中有他和众多师兄弟,也有他与娘之间的种种琐事。 洛横舟又笑道:“过了虬龙潭就是明月崖,苍梧派就在明月崖上。每到夜晚,崖上便能看到数不清的星星,明亮的月亮当空挂着,好像伸手就能碰到,美得很。你娘那会儿最喜欢在明月崖上看月亮,经常念叨什么‘星星没颜色,月亮当空挂’……” “‘星汉淡无色,玉镜独空悬’。” “是,你洛叔叔是粗人,不晓得这些,不过你像你娘,一定会喜欢上这里。”洛横舟不以为意地笑道,舒展了一下身体,弯腰伸手:“时候不早了,来,我们得抓紧时间。” 顾微言抱着齐云,犹豫了一下,终于搂上了洛横舟的脖子,任由他将自己抱了起来。 天色渐晚,山路更加难走,密林深处不时传来野兽的低吼。然而怀中两个孩子却抵挡不住连日跋涉的疲倦,俱已沉入梦乡。顾微言一只手仍搂着洛横舟的脖子,牢牢地抓住他后领的衣服,埋在他的颈边,竟睡得十分香甜。 到底是个孩子。洛横舟低头瞄了眼闭目沉睡的顾微言,那微微抿起的嘴角,带着一丝熟悉的倔强,眼前浮现出记忆中那张白兰一般纯净的脸。 师姐,孩子我会代你照顾好,九泉之下,你便可安心了。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白骨现,你仍然是一贯的任性……徒留我,落英深处数流年。 作者有话要说: ☆、诉衷情(一) 对于赵云深的诚意相邀,齐云有心答应,但一来顾微言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不宜长途跋涉,二来此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也不适合出行。两人商量后,决定秋后动身。 赵云深笑道:“若在中秋节前到家,也能凑一桌团圆宴。” 齐云点头道:“你一别经年,为人子者,也当适时尽尽孝心。” 赵云深挠了挠头,认真道:“齐大哥,你我相见如故,一如兄弟,我的父母,便也是你的父母。” 齐云拍了拍赵云深的肩膀,微露笑意道:“好兄弟。”面对赵云深的一片赤诚,他亦十分感动。只是师父那里…… 顾微言已然可以起来走动,然而却终日不愿出房门一步。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对外面的一切都表示出毫不关心,简直比以前还要封闭。齐云原本话不多,有心和他聊两句,往往起了个头,就被他用“闭嘴”或者是“我不想再听了”这样冷淡的话打断,要是提到云深,他的表情就更是满满的厌恶。 他仿佛是带着仇恨而活着。 自齐云有记忆时,便是和顾微言两人相依为命。对于师父的过去,他无从得知。即使去问洛横舟,他也不会告诉自己。这满身的伤痛和一颗仇恨的心经过岁月的积累,不但没有消减半分,反而沉淀得越发刻骨。 如果可以,齐云很想用自己的双手为他撑起一片没有仇恨,没有伤痛的天空,然而顾微言拒绝地如此干脆,把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云深说得没错,顾微言就是块雪山顶峰的千年寒冰。 然而,他却心甘情愿将这块坚冰捂在心尖。 不再多想,齐云进屋。果不其然,那人倚着窗户,连头发丝儿也没动一下。 齐云试探道:“师父,外面还算凉爽,出门吹吹风吧,总比整日呆在屋内舒服。” 又是料想中的安静。齐云无奈道:“既如此,云儿得罪了。”说罢他大步走去,一手揽着顾微言背部,一手穿过他膝弯,将整个人抱了起来。 顾微言似有些惊到,一把攥住齐云的衣襟,随之怒斥道:“放我下来!” 赵云深正坐在廊下翘着腿打瞌睡,猛听得一声巴掌着rou的声音,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默默数了个数。 房门被猛地推开,齐云面不改色地将顾微言放到树下的竹榻上。顾微言满面怒容,挣扎着起身,却被齐云一掌按了下去,再动不得半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顾微言忍无可忍,骂道:“有病!”说罢转过头,怒气冲冲地躺着,不再挣扎。 齐云眼神一黯,默然片刻,坐在榻边:“大夫说,你气血两亏,且积郁在身,总是呆在屋子里,对身体没有好处。” 顾微言嘲道:“庸医之嘱,不听也罢。” 赵云深忍无可忍,说道:“你身上的伤也是这位庸医治好的,你既没有一点感恩之心,也不必如此口出恶言吧。” 顾微言冷笑道:“水团花止血生肌,需配合车前草,才能起到良好的效果,那江湖术士配了付半吊子的药,另我拖延至今,如何不是庸医。” 赵云深冷冷道:“你自负医术无人能及,却解不了自己身上的毒,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云深!”齐云喝道。 赵云深自知失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愧意。他本不是一个言语刻薄的人,奈何这段日子来,看够了顾微言偏狭自私的言行,当初的那点好感早已消失殆尽,心里尽是对齐云的不平,便一时口快,想要为齐云出一口气。他望着齐云沉沉的面色,烦躁地将话甩了出去:“你们的事我管不了,也不管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说罢,直直地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云深的话,别放在心上。”齐云顿了顿道,道:“据说临川有好几个医术精湛的大夫,我正想和你说,立秋之后,你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咱们去临川试一试。也许你身上的毒可以解……” “不需要。” “纵使你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也该想想那些关心你的人。” 沉默片刻。 “为什么是临川?”那一个噩梦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