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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因望着脚下,说:“没什么好谈的。”宋岳“喂”她一声,“干吗啊你——怎么了?”“你决定去登山之前,也没有和我说啊。”“这不一样。”“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冷因抬起头,对上宋岳的目光,“因为你是男的,还是因为你从那什么学校毕业的,比较能干?”宋岳拳头在夹克口袋里拧了拧,又松开。这时,宋岳电话响了。应该是刘平,宋岳回说有点事,很快就回去。冷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难过,很难过。莫名其妙的难过像香格里拉冷凄凄的夜,从四面八方压上来,快要把她吞灭了。宋岳挂了电话,冷因接着说道:“今天在车上,只有我不知道你那学校。吃饭的时候,也只有我一个人听不懂什么藏语,不懂墙上那个画,还有画上的、那个什么……佛。”“是不是特别蠢?特别没用?”“像我这样的,是不是就不该期待什么成就,不配拥有——”“够了!”宋岳喝止了她。是不是……就不配拥有爱情、婚姻、家庭……是不是……“宋岳,”几近哽咽,“我是你女朋友,可我一点也不了解你。”宋岳心一疼。“哪有谁是一下子就了解的。”“你没懂我意思!”冷因说,“很多事,我不问,你根本就不会说。”尼泊尔联系不上你的那几十个小时,知道我有多害怕吗?那种终于拥有了什么,却要提心吊胆它再次抛下我而去……然后,又是一个人。宋岳看着她黑如墨又仿佛在颤抖的双眸,瞬间明白了她的所指。他叹了口气,说:“不说,是真怕你担心。”“那以后呢?”冷因望着他,“以后你能保证什么都说,什么都告诉我吗?去什么地方,登什么山,多危险……”宋岳别开脸。突然间,凌乱的记忆涌上脑海。宋岳想起多年前认识的一位前辈,说自己只要一天登山,就一天不恋爱,因为一旦恋爱,便有了牵挂、软肋。又想起马卡鲁大本营的小小黑,用藏语说的那句“我不结啊,不敢结啊”。还有临行前,韩一龙在酒店里和他说,每回登顶下撤第一件事就是和儿子打电话,还说最最荣耀的事情就是听见儿子说自己爸爸是英雄。终于明白,前辈的话,小小黑的话……韩一龙的话,他想要明白,却不愿也不敢明白。前夜,当冷因告诉自己月事推迟了的时候,作为男人,他竟不是欣喜翘盼,而是怕了、懦弱了。一个自身难保、一无所有的人,不配承担幸福所带来的责任。那是不是意味着,一开始便不配拥有爱情。“对不起。”太多的情愫压上心头,只剩下这苍白的三个字。宋岳低哑着说:“我不能保证。”冷因心一凉。“你别忘了,昨天在山顶上,答应过什么。”昨天!竟然是昨天!但是感觉那么遥远。宋岳被一击中了痛处。手指骨节拧得硌硌闷响。看见对方沉默,一股委屈哽住喉咙。冷因转身,大步离去。宋岳追上,一把拉住她手。“你上哪?”冷因大力脱开他,自顾自仍往前走。“不想和你说话。”“刚刚……不是那意思。”他有些急了。“我管你什么意思。”“我——”冷因猛一回头,打断宋岳不论要说的什么:“能不能让我自己静会儿。”宋岳站住了。昏黑的阒然的街上,对峙数秒,宋岳说:“那我明天走了。”刹那间,她意识到,宋岳来香格里拉,只是为了自己。明明痛到发抖,还是不得以饶人。“你走好了。”“好。”说完,宋岳转头离开。两人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土特产店不知何时关门了。整条古街上,除了几家酒吧门窗前挂着冥暗的大红纸灯笼外,再没有什么街灯了。世界,像被潮涌的泪水,顷刻间浇灭了。宋岳步子一如既往迈得很大,身影很快模糊在了拐角某条黑幽幽的古巷里。冷因孤零零的站在街边,好一会儿,才发现灰色大衣下的自己已被冷风吹得浑身乱抖。脸颊下颌一片湿漉漉、凉冰冰,才发现脸上淌满的泪早已被西南风吞噬得一干二净。然而,他一次没回头。☆、第54章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了53&54,53还蛮重要的别漏了哦~宋岳没有回客栈,独自一人去了龟山公园。香格里拉市内有一座千年古城,名为独克宗,藏语意为“月光城”。龟山公园坐落于古城内,从吃晚饭的地方出来,沿香巴拉大道一路向南,金龙街一路向西,抵达月光广场后抬头便是。宋岳没走大路,在古城小巷中穿行。小巷两边都是客栈,客栈外围是雕花木墙。晚上没有路灯,天上乌云密布,转角处的客栈院门前,一盏方形宫灯打进来幽幽黄光。外面大马路上时不时呼过一辆摩托,带着风声,衬得无人小巷更为寂寥。走着走着,听见接吻的潮湿的声音。一男一女拥在黑黢黢的木墙前,旁若无人的忘情的缠绵。宋岳刚拐进巷子就瞧见了,想了想没改道——料这两人也不会在乎——出来旅游,都是陌路人。宋岳经过的时候侧了侧身子,那两人不但不介意,还和他道了句“扎西德勒”。出了街头巷尾,便是龟山脚下的月光广场。淡季、周中、寒夜,月光广场空无一人。广场两旁博物馆,房檐上蓝紫色的灯孤寂的亮着。广场后的龟山上,佛寺和转经筒被灯光打得金碧辉煌。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转经筒,21米高,60吨重,破了吉尼斯纪录,需要十来人才能推动。纯铜镀金的筒上刻满了四大菩萨的浮雕,筒内藏有经咒、无字真言百万条,以及各式各样的佛宝。宋岳觉得,这座转经筒像极了这片土地——极致的海拔、极致的宗教。从月光广场走上龟山大佛寺有百来级台阶。宋岳双手插在夹克口袋,一步步,一步步,缓缓向上。走到一半,周身发凉,拿出手机一看,竟已经零度了。零度,是深圳永远不会达到的彻骨寒凉,但却是喜马拉雅山脉冻土里的种子翘盼的温度。因为在那里,零度太温柔了。站在大佛寺前的平台,能够俯瞰香格里拉全城。今晚天宇上的星和月,散落在了古城星罗棋布的藏式木屋中,成了阑珊灯火幽幽濛濛。远处,天际一道线的地方,雪山如姽婳魔女,静静展现她妖蛊的身影。“很美,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