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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甲武将对弈。这武将看上去有些眼熟,他和云青在江映月那里看见的伽耶始皇有五分相似,但气质中霸道有余,刚正不足。 “贺先生说话可算话?”武将问道,粗眉一挑,颇有几分江湖气。 书生捻子,落定,细细端详了一阵,这才道:“太子若不信,何必来找某?” “哈哈哈,小王自然是信的,但若听能听先生一诺,也更放心些。”太子伽耶阳诚大笑道,“来来来,待我赢了这局,就请贺先生出山替我封疆定国!” “太子还是赢了再说吧。”贺先生失笑道。 伽耶阳诚执黑子,棋势凶猛无畏,一往无前,犹如一条黑龙般破空而去,横扫全局,白字散布在角落里俨然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贺先生,父皇此番登基还要多谢墨陵剑阁相助,可是小王心中仍有不解之事,还望您点拨一二。”伽耶阳诚一子落定,神情中自有一番成竹之势。 贺先生执白子,棋路绵长曲折,幽晦艰涩,让人看不出所以然来。 他看似随意地落了一子,眼神一直停在棋盘上,看也不看伽耶阳诚一眼:“请说。” “昏君失天命,父皇得天命,敢问天命为何就钟情于我伽耶氏而非他人呢?究竟如何才能不失天命,长久昌隆下去?” 这话换了别人问便是大逆不道,可伽耶阳诚身居太子高位,这么问来却颇有礼贤下士之感。 “这话你该去问天命,而不是问我这区区山野莽夫。”贺先生落下一子,眼中泛开笑意,白字从边角开始活了,连缀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网,黑龙困陷其中挣脱不能。 伽耶阳诚皱眉,正想说什么,贺先生却点了点棋盘道:“太子请回吧,您已经输了。” 黑龙被拦腰斩断,白子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待将它肢解成零。 伽耶阳诚大惊失色,这才几句话的功夫,那片已见死局的白子居然就将他反扑回去了:“贺先生真乃国士!” 贺先生拱手一礼,不再多说。 伽耶阳诚懊恼地退下,走前愤愤不平地道:“改日定要再做讨教!” 山野间再无什么人烟,唯有清风过山岗,书生抄棋谱。 “可是贺清秋先生?”云青从林中缓缓走出。 贺先生一边对着棋盘整理棋谱,一边道:“陪我下一局可好?” 云青愣了一下:“我不会。” 贺先生抬眼看她,笑道:“无妨,随便下。” 他说着,也不等云青答应就将棋盘收拾干净,然后将黑子摆在了她的面前。云青心里想着,这下棋又不是打架,随便下怎么下得成,总得有个规则吧? “来,方才我与太子说的你也听见了,赢了我,我便随你走。”贺先生笑眯眯的。 云青连忙想要推辞:“我真不会……” “那便只好就此别过了。”说着他收拾东西就要走人。 云青心想那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吧,下一局也不会掉块rou,输了是情理之中,赢了算白捡一只剑灵。 “贺先生能否讲解一下规则。”云青硬着头皮道。 贺先生笑道:“先下着,边走边说。” 接下来这局倒也中规中矩,贺先生将规则给她讲得差不多,陪她练了个开场,其中也没什么高深的棋路。 “我记得贺先生后来确实有帮伽耶王朝带兵打仗,运筹帷幄,后来还伽耶武帝被封为封疆公,不知是我记错了还是怎么样?”云青刚学,下一步要想个半天,这段时间里便同贺清秋搭搭话。 贺清秋道:“你没记错,只是请我出山的并非太子,而是后来的伽耶武帝。” 云青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头埋回棋局里,问道:“莫非武帝赢了您?” “不错。”他道,“你别想得太多,随便下就是。” 云青觉得他话里有种“反正你想再多也赢不了,不如赶紧结束别浪费我时间”的意思,于是只得落了一子。其实她刚刚已经在偷偷用天书算棋路了,只可惜这么万千条路子,真要算下去恐怕要算得神魂枯竭,她还要压着戾气,故而不敢再作弊了。 “看来武帝也是个中好手。”云青道。 贺清秋飞快地落了一子,云青也看不出他这子落得怎么样,只能看见空着的地方就开始随便放棋。 贺清秋也看出来她在瞎下,摇头笑了声道:“我看的可不是他的棋,而是他的为人。” “此话何解?”云青一开始胡来就下得比之前快多了,几乎不用动什么脑子,猛地把黑子往棋盘上填就好了。 贺清秋耐心地给她解释道:“太子棋路行的是霸道,不足以成就盛世强国,但可在乱世称雄为主。而武帝棋路行的才是王道,可扬仁义礼智,亦可一匡天下。” 云青有些好奇:“那我呢?” “……乱七八糟道。”贺清秋又看了一眼她的黑子,摇着头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总之,一局下来云青几乎是被贺清秋杀得片甲不留,末了他还愉快地叹了口气:“哎,好久没有下过这么爽快的棋了。” 可不是吗?以前找他下棋之人谁不是国士之力,哪里找得到云青这种初学的来给他虐。 云青捏着棋盘,不死心地对贺清秋道:“贺先生真不愿随我出去么?” “你走吧。”贺清秋将刚刚未整理完的棋谱拿了出来,细细端详,看也不看云青。 “先前江映月前辈说此时并非入世之时,所以不随我出去,那贺先生呢?总不会因为我赢不了你,你就赖在此处吧?”云青问道。 贺清秋“啪”地把手里的书卷合上,将腰间的剑取下来,这剑与云青进来时看见的画一模一样。 他拔剑出鞘,然后往地上一划,将自己划在一个小圈子里,云青只觉得这片小天地仿佛被什么东西割裂开来,全然不受他物影响。站于圈内的贺清秋俨然是小世界之主,在其中cao纵一切,为所欲为。 “这便是封疆剑意。”贺清秋道,“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将此地封疆,将此方世界纳入绝对的掌控。” 云青轻叹一声:“前辈合道了?” “曾经合道了。”贺清秋收了剑,道,“封疆剑意与另外两脉墨陵嫡传都不同,它是文剑,不与干戈,只主权术。其道取于地,唯有刚柔并济者可以得我心,所以你不行。” “你与太子是一样的,可行霸道,但不能论王道。” 云青心下恍然:“多谢前辈提点。” 贺清秋背着手,淡然道:“你早该知道,可制霸者,不一定能为王。你并非我所盼之人,所以我不能随你离开藏锋阁。” 云青点头,表示理解:“我亦无为王之心,只是觉得天下大道无数,刚柔并济兴许可以得大道,但极刚或者极柔也未尝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