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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浸湿的黑发滑下肩头,掩了小半边脸。 白天他脸上的那些花花绿绿的符号都没有了,只剩下眼底两指宽的红纹,应该是苍族人都要画在脸上的东西,被灯映着,成了褪了色的红。 没有那些布满脸的奇怪符号遮掩,他看起来似长了些年纪,多了些成熟从容。 他比白日见到时,气质更冷了些,浑身上下连眼神都透露着不可亵玩的疏离感,若不是刚刚在潭中的那微弱的笑,南柳真的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南柳解开缠住袖子的发带,把外衣脱下来给了他。 拾京没接,疑惑地看向她。 “给你擦头发,浑身上下都湿了。”南柳把外衣放在他手上,“拿着吧,见到我,也不跟我说话。” “你……”拾京说了一个字,又沉默了。 南柳一边扎着头发,一边问他:“你怎么在这儿?这么晚了……” 随后,她想起叶老板所说的,拾京是异族子,不被苍族人接受,关切道:“你是住这里吗?” 拾京轻轻摇了摇头,水珠沿着发丝滴了下来,南柳这才发现,他脸色白的可怕。 南柳眼中的笑淡了好多:“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在这里?” 默了好久,拾京开口说道:“这里是墨玉潭。” 他一开口,南柳就笑了。 “你嗓子怎么了?”南柳问道,“白天还好好的,一会儿功夫不见,怎么就哑了?” 拾京紧紧抿着嘴,没回答。 “着凉了吗?”南柳紧张道,“你刚刚还掉水里去了,是我吓到你了吗?” 这次,拾京点头了。 “嗯?所以你刚刚在这里干什么?见有人来,都吓的掉潭子里去了。” 拾京垂着眼看着脚边安静无波的潭水,重复了刚刚的话:“这里是墨玉潭。” “我知道这里是墨玉潭。”南柳挑眉,“你们苍族的禁地,对吗?” 拾京微微惊讶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在禁地做什么?” 拾京答道:“犯了错,要到墨玉潭前面对污秽静思,之后接受溪水母神的净化。” “什么?” “溪水母神。” 拾京吸了口气,哑着嗓子努力解释道:“溪水母神,我们苍族祭拜的神女,最纯净美丽的神女。” 他指着南柳来时的路,说道:“刚刚……看到你,你从那里走过来,提着灯,走得慢,我以为是溪水母神出现了。可阿爸跟我说过,肯定没有溪水母神,是假的……我,所以我刚刚看到你,吓了一跳。” 这个回答让南柳愕然好久,回过神,她放声大笑起来,脚下一滑,没站稳,手中的风灯掉进了墨玉潭。 拾京伸手扶住了她,又极快地收回手。 风灯外框是个琉璃罩,灯沉入墨玉潭不灭,一团光缓缓下沉,照亮了所过之处。 坠底的那一瞬间,琉璃罩承受不住水压,裂开了,水涌入灯中,熄灭了灯火。 南柳眉头一蹙,扒着潭边的石头朝潭内看去,似是想确定什么。 拾京在她身后,沉默了好久,忽然问道:“你看到了吗?” “你是说……”南柳只说了一半,想起叶老板提到过苍族女产下外族子后沉尸墨玉潭的事。 拾京哑着嗓子,听不出什么情绪:“尸骨。” “我看到了。”南柳沉声道,“有很多。这里面扔的,都是外族子?” 拾京轻轻嗯了一声:“不止。” “不止?” 拾京语气平静道:“还有我阿爸。” 南柳震惊道:“怎么回事?你父亲……怎么死的?” “我阿妈原是族中的巫女,掌管族内的祭坛,她捡到了我阿爸,偷偷把阿爸藏在了祭坛下的洞中,瞒了族人十多年。后来阿妈病了,很严重,阿爸想要出林求医,离开了祭坛,被大母看到了……” 拾京看着重新陷入漆黑的墨玉潭,低落道:“阿爸就在这里。” 南柳不可置信道:“什么时候的事?这种事若上报岚城官府,你那个大母,肯定是要坐牢偿命的。” “十年前。”拾京摇了摇头,“已经晚了,阿爸已经死了。” “这么多年,就没有人来寻你父亲吗?” “没有,阿妈一直藏着阿爸和我,没人知道。” 南柳想了想,问他:“你父亲有跟你说过他家里的事情吗?住哪里,叫什么之类的?” 拾京想起父亲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拾京,阿爸的家在京城,阿爸忘了自己叫什么了,离开这里,去找阿爸的家人,告诉他们,阿爸埋在这里。” 月牙升空,云散星稀。 微弱的月光下,拾京漆黑的眼看着南柳:“京城……离这里远吗?” “远。”南柳坚定答道,“但如果你要去,我会带你去。到了京城,不怕找不到你父亲的家人。” “……真的?阿爸说,京城很大。” 拾京的声音似比刚开始更沙哑。 南柳快速答道:“你只要跟着我,再大的京城,我都能帮你找出你父亲的家人!” 拾京轻轻笑了起来:“你愿意帮我?” 南柳狠狠点头,脸上不由也带了些笑容,松了口气,问他:“你今晚睡哪里?” “就睡这里,明天太阳升起来后才能回族里。” “不行。”南柳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没有一点温度,像冰块,“跟我来,我有地方给你住。” 拾京微微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好由她去了。 通往墨玉潭的山林入口处,一簇火光渐渐行来。 “殿下?南柳?你在不在?” “雁陵,这里。” 雁陵听到回声,火把一顿,调整方向,快速朝这边移动。 她一边走来一边念叨:“出来就不见人了,见你鞋袜还在石头上搁着,猜你肯定是往林子里去了,我真怕你搞这些个一时兴起,兴起而去兴尽而返。下次说一声,我受不你这样折腾,你灯呢,怎么黑灯瞎……谁?!” 她的火把照到了南柳身后的人,猛的睁大了眼,一脸吃惊。 南柳笑道:“没事,晚些时候再跟你说,今晚让他在木屋住一晚,柴火灭了吗?” 雁陵呆呆道:“哦,没呢。” “那就好。”南柳扭头,对拾京说,“住屋里比你躺在水边强太多,晚上天凉,木屋里有生火,去把衣服烤干了,舒服睡一觉。” 拾京静静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谢谢。” “还有这个。”南柳从衣服里翻出香囊,“给你,里面那个半指长的黄色枯条,嚼几根,愈风寒。” “……我不能收。你说过,这个很贵重。”拾京说道,“我身上没东西跟你换。” 南柳原本想说不必你换,我送你的。然话到嘴边,眼珠转了一转,忽然笑道:“好说,你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