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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入其中。某种意义上,自己恰恰是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说什么国仇家恨,归根结底,人都是为了满足自己那一点小小的私欲而已。 可他错了吗?宁城之围他是一定要解的,如果不去,卫悠会死,城中数万百姓也会死。晋王要带他走,他能不走吗?否则早就冻死在辕门之上。那么杀顾明璋呢?顾明璋媚上欺下、残害忠良,难道不该杀?还有昏庸无道不辨忠jian的狗皇帝,为何不反? 不知怎么,他心里一时间竟没有底气了,低下头喃喃自语道:“错了吗?”四周一片寂静,无人作答,那些充满怨恨的魂灵们都赌气似地故意沉默着。 “念卿!”远远的,晋王在马车旁召唤着他。 沈思甩甩头,摒弃掉私心杂念朝晋王走去,到了跟前他翻身下马,胡乱扯去沾满尘土的斗篷:“守之,有茶吗?” 晋王笑眯眯着从身后拎出一支酒壶:“不止有茶,还有好酒。” 沈思欣然接到手中:“如此更好。”他仰起头咕咚咕咚连灌了几大口,抹去嘴角边渗出的酒水,“守之,今日一战就算是胜了吧?” 晋王点头:“不止是胜,而是大获全胜。” 沈思扁扁嘴角:“是啊,是大获全胜。可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却不觉得欢喜……” 晋王从他手里取过酒壶也喝了两口,眼望着萧索的战场幽幽叹道:“唉,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泽州一战,晋王以千余人的伤亡大败二十万京营官兵,逃出晋原之时,顾名珍身边只剩了两三万老弱残兵,他不敢有丝毫停歇,一口气逃回了京城。大约是看在死去堂兄顾明璋的面子上,小皇帝并未治他的罪,只是以“回府养伤”为名夺了他的兵权。 相较之下,真定府一线就没这么轻松了。左军都督府的人马本就是北方人士,丝毫不会受到天气与环境的影响,且背靠北平、宜府两卫,进可攻,退可守,恐非一朝一夕可以平定。好在真定府距晋阳较近,兵强马壮战备充足,即便是打上个一年半载也能应付。 离开泽州,晋王一行并未急于返程,而是特意绕道西线,沿途巡视了各地的布防状况,直至立冬时节,大队人马才风尘仆仆赶回了晋阳。 得知晋王班师回城,王妃早早就率领上下人等将王府里里外外洒扫得窗明几净,室内各处都摆放了暖房里培育出的新鲜花卉,家具陈设也都打理得焕然一新。戈小白、张锦玉两位公子更是早早画眉敷面,穿红挂彩,妆扮得人比花娇。 王妃本是满面笑容站在府门前迎接晋王的,可一见分别多时的绯红郡主,她当即柳眉倒竖怒气冲冲地大声训斥道:“不孝女,你还有脸回来吗?” 郡主好久不见娘亲,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没少牵挂。此刻也顾不得是否挨骂,只管可怜兮兮跑上去抱住王妃撒娇揉蹭道:“娘,我好想你,绯红知错了……” 不等她说完,王妃已是泪如雨下,再多一句也骂不出口了:“好女儿,乖女儿,娘也想你,每天想你想得吃不下、睡不着,听娘的话,不许再乱跑了,往后都乖乖待在娘的身边!” 看她们母女俩抱头痛哭,大有不停不休之势,沈思无奈地看向晋王,伸手揉了揉肚皮。晋王会意地笑笑,过去哄劝王妃道:“好了好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府里就要水漫金山了,有什么体己话,你们娘俩儿晚上回房慢慢聊吧,我猜绯红定是有好多话要对你说的。不过现在还是先去吃饭为好,再不去的话,念卿的肚皮都可以敲鼓了!” 王妃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抹干眼泪:“是是是,饿着哪一个都行,就是万万不能饿到念卿,否则王爷你便要心疼rou疼了。” 戈、张两位公子听着,一个白眼乱飞,一个扭头冷哼。 吩咐声上菜,一家人全部入了席。为庆贺王爷凯旋,小白公子特赋诗一首,而锦玉公子也不甘落后地跳了一段西域舞蹈以助酒兴,看得众人开怀不已。 酒足饭饱,又说笑了一阵,王妃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念卿,前几日有人登门来找过你,说是你的朋友,姓陈,名叫陈六道。” 沈思一脸茫然地眨巴着眼睛,在脑海中极力搜索着,相识之人中似乎并没这个名字。 “对了,他还留下一张信笺。”王妃招招手,片刻功夫有名侍女捧着张信笺呈给沈思。 沈思疑惑地展开观瞧,纸上只写了城中一处地址,说是在那里等他一聚,虽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可那笔飞扬舒展的字迹他简直再熟悉不过了!那写字的人,也曾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如何书写自己的名字! 将信上寥寥数字反复读了几遍,沈思“腾”地站起身来,差点带翻座椅。他难得现出紧张而慌乱的神色:“守之,我、我出去一趟!” 说着话也不等晋王回答,便转身匆匆朝外跑去…… 第42章 忆旧容,一夜乡心五处同 晋王在身后接连叫了两声“念卿”,都没能使对方停住脚步,无奈之下急忙吩咐一众侍卫速速跟上去保护。谁知侍卫们追出门没多久,又一个个蔫头耷脑地回来了:“属下等无能,实在追不上沈公子的坐骑,请王爷降罪。” 自从上元夜沈思不甚中计被人绑走之后,晋王一直心有余悸,便是晋阳城自己的地盘上也没办法完全放心。现在那小猢狲又跑得没了踪影,他怎能不急?当即拉过王妃追问道:“阿姐,那名唤陈六道的是什么来历,你可派人细细查探过了?” 王妃略显歉意地抿抿嘴:“这……他只说是念卿的旧识,远道而来想见念卿一面。听胡总管说念卿不在府中,便只留下张信笺就走了。我也深怕有人会对念卿不利,原打算遣人跟着瞧瞧去的,可转念一想,若他真是念卿的朋友,这样带着疑心去查人家着实太过失礼了些,因此也就作罢了。” “哦……是阿姐想得周全……阿姐想得周全……”晋王嘴里赞同着王妃,心里却有些小小埋怨王妃没将对方的底细调查清楚。和“失了人”相比,失些礼数又算什么。见询问无果,他只好再将侍卫们撒开各处去找,若不是王妃拦着,几乎就要将驻扎在城外的晋王三卫都给调进城来了。 连日来舟车劳顿,他确实有些乏了,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顿觉浑身放松。书房的罗汉榻上铺陈着沈思所猎的那张虎皮,晋王半倚半靠在上头,想着当日沈思箭射猛虎的勃勃英姿,想着数月以来与沈思渐渐亲密起来的点点滴滴,又想着该从何处入手调查陷害沈思的真凶,不知不觉,阵阵困意来袭,竟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晋王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冲着外面高声问道:“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