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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过来的饭菜,吃下去会吐,可是吐了又咬牙接着吃。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在拼命地活。 能吃下去,仿佛就有了抵抗病魔的力气。虽然一时仍然离不得床,但到底不是先前哪个奄奄一息的样子了。 蓉城经过了一场空袭后,三五不时地就要拉一回警报。虽然并没有飞机过来,但总是这样提心吊胆地跑警报,对养病是没有半点儿好处的。虞冬荣思来想去,唯有让秦梅香搬到山里去。 这是个冒险的提议。毕竟病人的身体刚刚有了一点起色,大冬天的,小竹山离蓉城又并不近。 但许平山采纳了这个建议。 第44章 小竹山在邛川余脉上,与大竹山毗邻,两山周遭数百平方公里尽是翠竹延绵的绿色山岭,号称“百岭千峰尽是竹”。虞家那个小屋子,离最近的村落也有六七里地。也不知道当初虞五少爷是多么异想天开,才在这儿买了片林子。 没想到,到头来,这片荒山野岭,却是救了秦梅香的性命。 表面上那竹舍只是挨着一眼小小的温泉,其实周围地域全部得于地下热源的眷顾,冬季倒是比城里还要温暖许多。另有一条冷山溪从不远处经过。两股水流一大一小,往两个不同的方向淌去,是闻所未闻的奇观。冷溪下游是个村落,许平山特意问过,此间地貌特殊,山中水源,只有冷水可以饮用煮饭。热的泉口,山中居民只拿来洗衣泡澡。 此处唯一的缺憾是生活不便,但这也难不倒许平山。他很快在屋后辟出一小块菜地来。虽然每隔一段时间,米粮仍然要外出去买,但毕竟是能安心地居住下来了。 秦梅香头两个月昏睡居多,梦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杨清菡。虞冬荣和小玉麟过来看过他几次,说董老爷在城外善觉寺出家了。想来是因为杨老板一生了无遗憾,在那边过得顺遂,故而才从不曾来入亲人梦中。幽冥渺茫,但秦梅香还是信了。最初的悲痛渐渐被时间抚平,剩下的只有悠长的思念。 多亏了许平山细心的照料,到了第三个月上,他渐渐就可以起身走动了。搬过来时许平山自己身上的伤其实也并没有好利索,还要忙前忙后地照顾一个病人和一个菜园子。秦梅香心中愧疚,身子好一些了,便也挣扎着想要帮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只是他从小学戏,戏班子为了养旦角儿的手,是不叫他们做粗活的。成名之后起居又有人照顾。是以他除了缝补之外,对旁的家务杂事颇为笨拙。烧个菜能差点儿把屋子点着了。 许平山惊得目瞪口呆。过后又拿这事儿取笑他,说少爷也没他这么娇贵的。两个人闲聊,说起过往。许家从前在关外靠山居住,除了种田,农闲时也上山采收和打猎,是以至今许平山做起这些事来,仍然丝毫不显生疏。 按说他有身板有力气,脑子好使,做事又利落,若是生在太平年间,如今应该是有家有业的了。只可惜这世道似乎容不得老实人过安生日子。因为日子过得比旁人好些,许父被村长敲诈,诬陷许家欠下巨额债务。许父讨公道时被那人勾结流氓活活打死。许平山的大哥四处告状,却莫名被抓住枪毙了。家中飞来横祸,许母连受打击,很快撒手而去。 许家家破人亡,许平山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提着一杆猎枪一柄匕首,把那村长全家,连人带狗杀了个干干净净。 犯下这等重罪,他自然也没落着好下场,很快就被抓进县大牢判了死刑。处刑那日意外遇上暴风雪,求生的念头到底占了上风,他打伤押送的卫兵逃进山里,从此落草为寇。因为胆大心细,枪法又好,渐渐在众匪中混出了名堂。后来瞅见机会,翻身带着身边的弟兄被收了编。 少年往事,时间已经久远,许平山讲起这些旧事时很平静。说到入伙时“过堂”,还笑了一笑。那次他被人在头顶上放了个破碗,大当家走出一百多步后举枪射击。东西一碎,就让手下人过来摸他裤裆——没尿裤子才算过关。 秦梅香恍惚地想起第一次去许公馆的情形。这个举枪射物的场面,他是见识过的。他与许平山的纠缠不清,就是从那一晚开始的。 当初怨过伤过痛过恨过,却没料想到历经患难,竟然是与这个人两心相许了。世事难料,情之一字,确实令人捉摸不定。可是眼下,这些已统统不需要他再去纠结了。 秦梅香从身后抱住许平山宽阔高大的身子,把脸贴上了他温暖的背。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他们有幸在这世外之境,度过了一个温暖如春的冬天,不光秦梅香自己在渐渐好起来,许平山的身体也恢复如初了。虽然腿仍然瘸着,残缺的手指也不会长回来,可是别的皮rou伤已经完全痊愈了。一样都是从地狱里趟过来的,他的身体素质可比秦梅香好太多了。若非如此,这些年血里火里,性命已丢了不知多少回了。 许平山正在那儿洗竹荪。他清早下山拿山货换米,正遇上村中杀猪,就顺手买点儿新鲜的排骨回来。这几个月吃鸡吃兔吃竹鼠,猪rou倒成了稀罕的东西了。 背上猛然一暖,倒让他有些意外。秦梅香一向并不是个缠人的性子。 但略想了下,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笑了笑:“过去的事儿了。” 秦梅香松开他,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洗,洗过了端去灶上下锅。秦老板现在做这些事熟练多了,原本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东西在灶上慢慢炖着。他擦了擦手,取了干净衣服,往屋后去了。许平山瞧着他的背影,心中微微一动,跟了过去。 秦梅香已经下水了。三尺见方的一个石头池子,既浅又小。从热泉眼引过来的水注进来,又流出去,弄得那一小片地方老是雾气蒸腾的。许平山走过去,把衣服脱干净,也往水里挤。 两个人一块儿,立刻就逼仄了。从前他们时常这样,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这一次,秦梅香心里头有些异样。算起来他们有快两年,没有过肌肤相亲了。 如今身上好得差不多了,有些事,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可眼下是大白天呢。青天白日的,多少还是让人有些羞赧。 许平山瞧着他,伸手来摸他的肩臂,低笑了一声:“还是这么滑。”两个人的腿在水底下交缠着,躲是没处躲的,动一动,只有贴得更紧而已。 秦梅香望见他眼里的笑,随即释然:“转过去,给你擦擦背。” 许平山从善如流地趴到了池沿上。秦梅香拧了老丝瓜络子给他慢慢搓,一面搓,一面撩起水往他背上浇。水流顺着许平山的肩背淌落——这人身上硬疙瘩似的虬结肌rou不知什么时候又长回来了。 没什么脏的,守着这么个地方,自然常常洗的。他在水底下摸到了许平山的那条瘸腿,心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