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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绅士而克制,除了他温热的鼻息,什么都没有留下。 手掌被放下,少女转过头,看到青年清清淡淡地站在那,只是他自己。 她的初衷被唤醒,仿佛找到了光与暗的平衡。他的存在像是一个道标——毋须畏惧地狱的泥淖,也不必沉迷天堂的梦好,去向属于她的人间就好。 “弗朗索瓦,能在巴黎见到你,真是再好不过了!” 欧罗拉的眼眶中析出些许润泽。 她看见彼颂特意曲起的右臂,轻快地挽了上去。迟来的低哑回应,有着说不尽的感激。 * 肖邦听着欧罗拉微颤的话音,感受着臂膀传来的温度,发现来安亭街38号接她,是个绝对正确的决定。 他没有去探究原因,只妥善地关注着她的情绪。看她从低落中恢复,便安心引她走进新家。 巴黎是座极易令人迷失的城市,对细腻敏感的人尤甚。 此番前来迎接,肖邦一是出于礼节,二是暗示欧罗拉一些东西——不过这位小姐足够坚韧,还未等他开导,她就做好了调整。 棕发的青年完全明白少女那句话的意味。 如果欧罗拉的钢琴被蒙上灰色,他宁可她一生都远离巴黎。 喉间发出的音色越发柔和,肖邦耐心地向欧罗拉讲述着在这座城里的生活趣事——鉴于未婚妻小姐叫对了他的名字,没有使用生疏的敬称,他的愉悦度如同上行的音符般稳固攀升。 一直到他将她领进门。 “话留着什么时候说都不迟,而现在——”青年笑望着少女,示意她可以松开自己自由观光,“去看看你的新家吧,欧罗拉。” 经管肖邦自己曾经声称是“查理十世的支持者”,但给欧罗拉的这间住所,处处充斥着路易·菲利普风格——省去了繁琐到目眩的装饰,线条清醒却不失优雅,以舒适取代无意义的精致。 墙纸是一片米色,上面绘着山鹘鸟,一直延伸到明亮的落地大窗前。阳光洒落在室内,深红的窗帘多缀了一层白纱,被温柔地缓和成枣色。最里面的窗前摆着一方伞脚矮几和躺椅,显得分外闲适。 壁炉上摆着一尊路易十五风格的漂亮座钟,树形的大烛台等待着夜色的降临。炉膛前摆着柔软的沙发,因被罩上素色的绸缎变得更加精妙。稍远的墙边,空荡却精致的展柜等着被填满。而另一边,成套的鸡翅木餐椅由内而外地散发着温情。 青年怡然地看着少女在大厅里飞来转去,眼中流转着满意欣喜的光。轻咳一声后,提醒她别忘了去楼上看看。 只见她眼神发亮,停顿两秒后,提起裙摆便拾级而上。 肖邦好笑地看着欧罗拉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渐渐抚平唇线的弧度。身后炙热的视线早就似要将他后背的衣服点着。他淡然地转身,看到肃穆的女管家正抿着唇高傲地打量着他。 如果他的感觉没错,从他接近未婚妻小姐的车厢起,这道“并不友好”的视线,便从未中断过。 想想自己如今的身份,肖邦一点都不奇怪自己在长者那讨不到半个微笑——任谁得知自家瑰宝被婚约给一个陌生人,都会抱有敌意呢。 不过他并不为此感到被冒犯。相反,他对只身来到巴黎的欧罗拉,身边能有一位睿智精明的长者相护,反倒倍感欣慰和舒心。 “您好,佩蒂特女士。” 肖邦谦和地行礼,依照未婚妻信里的提及,准确地叫出了对方的姓氏。 意外只在长者脸上存在毫秒。她颔首,默无声息地回给对方一个标准的礼,声色平静地说:“你好,彼颂先生。鉴于你和我姐小姐的‘关系’……不必使用敬词。” 本是拉近距离的话,却被对方巧妙地灌输着疏离的意味。青年敏锐地在这简短的词句里,读出些许幽怨和不忿来。 肖邦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遂在餐桌上的纸袋里取出几份纸张,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两把钥匙,准备将它们递给佩蒂特。 “这是?” “这一份是租房合约。得益于我某个朋友的关系,我租下这幢房子时价格十分公道。租金我一次付满了三年,期间如果欧罗拉想换新住处的话,女士你只需拿着这份合约去找房东,除去应缴的数额和百分之十的违约金,其余都会退还给您。” 肖邦看着佩蒂特扫视完纸上的文字后,又递给她第二份。 “这是我重新给这间屋子添置的家具清单。退租后,这些家具都可以带走——请放心,它们搭配巴黎目前任意租房的风格,都不会突兀……当然,如何处理它们,决定权在你们手里。” 紧接着,青年又往长者手里叠放第三份。 “这上面记载着在巴黎生活的相关,衣食住行和我所能想到的一切。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我想由女士你分享给她最合适,毕竟你才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明天会有一名专门盥洗衣物的女佣上门,你只需考察她合不合格,她的佣金由我这边支出。” 肖邦刚想递送钥匙,当下就被佩蒂特制止。 “彼颂先生,这些——你做这一切?” “我想,佩蒂特女士应该知道,欧罗拉为那个随手签名付给我一笔不小的数目……我只把这条当做说笑,但她却把对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当了真。女士,主的信徒不觉得他做的事值得如此的回报……这一切还请您瞒着她——相信我,她知道真相后又该较真啦,我可不想策划的一切都白费呢。” 他适时将两把钥匙放进佩蒂特手心。 “女士,虽然住在巴黎的大多数人,会有把备用钥匙放在值得信任的好友那的习惯。但我认为,除了房东,这两把钥匙的最好归属就是她和你,请你务必收好。” “那,你呢?” 长者的话清冽如被春之女神包容的冰雪。肖邦发现与自己交叠的视线柔软而又复杂,心下变得更加熨帖。 “噢,女士,等你什么时候信任我了,我会非常荣幸替你们保管它。” * “弗朗索瓦,我喜欢这间房子,楼上的布置简直太温馨啦!” 欧罗拉几乎用飞奔的速度下楼,看到佩蒂特和未婚夫先生和谐融洽地相处,心间便被莫扎特的欢快旋律填满。 少女激动地拉着长者述说着她的所见,佩蒂特慈爱地倾听她絮絮叨叨,轻抚过她的头顶后告退去整理行礼。 少了人分享,欧罗拉还有些意犹未尽。 “看样子,你对我的品味和布置甚为满意,‘未婚妻’小姐?” 青年凑近她,眉眼里满是烟波。 少女刚要答,却因他的调笑换了说辞。 “不,‘未婚夫’先生,你遗漏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哦,是什么?” 欧罗拉指向那团汇聚阳光的空旷大厅—— “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