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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没有过林meimei这个人,难不成他这是回了个假的贾府?——这几天宝玉虽说没有真疯,可也快要将自己给整疯了。 “可是梦毕竟是梦,”柳眉盯着宝玉开口,“再美再好的梦,也有醒过来的那一天。宝二爷,您的才学是顶顶好的,您还记得白乐天写过的那首诗,花非花么?” 宝玉如何能不记得,口中不禁地喃喃念了下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露无寻处……” 如今他好似有一点点醒悟,并不是这世上没有黛玉,而是黛玉离开得太彻底,竟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给他缅怀——将来这漫漫人世,便只得他一个人临风洒泪,对月伤怀。 终难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不过,宝二爷,我有一句话要劝你,虽说是梦,可梦也有梦的好处——这梦,永远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只要你在一天,就没有人能将它从你这里夺走。”柳眉柔声安慰。 “这尘世之间,羁绊重重,宝二爷身在这样的地方,就注定了好些事身不由己,既是被寄予厚望,那便意味着孝义与真情难以两全……这样,恐怕是最好的结果。” 宝玉听到这里,两行清泪终于再也不受控制,从眼眶中滚落。他转身过来,向柳眉深深一躬。 柳眉偏开身,让开宝玉的礼,低声说:“何况,在梦里,她也说过,真正的朋友,是决计不会忘记彼此的。” 宝玉听了这样的安慰,眼中泪水滚落得更多,终于耐不住,就在这潇湘馆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直到柳眉回去,他还未哭完。 不过,隔了几日,柳五儿竟带了些礼物登门相谢,只说那日宝玉在潇湘馆痛哭一场之后,便再绝口不提“林姑娘”这茬儿了,人也安安静静的,完全是一个好人。太医又上门诊断过,说是脉象平和,言语清楚,绝无半点毛病——宝玉这痴病,竟是好了。 袭人与五儿都道是柳眉那日出言“治疗”的结果,又辗转禀过了未来的宝二|奶奶薛宝钗,于是备下礼物,交给柳五儿带着,准备赠给柳眉。 “真不用送什么礼物给我,”柳眉笑笑,“我怎么觉得jiejie今儿上门,其实心里是想要警告我以后不要再没事儿往府里头跑了呢?” 柳五儿一下子讪讪的,再无话可说。她来之前,确实是得了宝钗与袭人的吩咐,让五儿给柳眉敲个边鼓,让她以后不要再在宝玉面前晃了。 ——这或许是因为,只有柳眉一人才能劝得动宝玉,这令宝钗与袭人都觉得有些危机感吧。 “姐,你在府里就自己一个人,送来的这些东西,都还是你自己收着吧!将来该花用的时候就花用,毕竟家里人远水解不得近渴,帮不到你。” 柳五儿初时听了觉得还挺感动,想了片刻之后才悟过来,“眉儿,你莫不是又在损我吧!” 柳眉白她一眼,说:“只有总想着损旁人的人,才会觉得旁人也一样在损你。” 柳五儿低下头,小声说:“眉儿,以前你劝我的,如今我在那个院子里,才渐渐觉出味道来。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过爹娘和你,处处为我想着……” 柳眉念佛:“姐啊,你其实只要肯出府,就是为大家着想了。” 柳五儿见柳眉这样,动了动嘴唇,最终只道:“眉儿,我留在府里,也是有我的苦衷……以后我……我一定谢你一回便是。” 柳眉叹息一回,觉得旁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可眼下这个jiejie即便撞了南墙,也全无回头的意思。 * 宝玉变成了一个“好”人不久,贾府便开始着手安排他与宝钗毕姻成礼。这时金玉姻缘再无阻碍,加之又是当日宫中贤德妃下旨,便更是人人眼中的“好”姻缘。 宝玉再无理由推却,只得默默受了,做个任人摆布的新郎官儿。 这些与柳眉全然无涉,她如今在府外头过得很是滋润,如鱼得水,在鸿顺楼上班自然是钱多活少离家近,自邵大厨以下,鸿顺楼的后厨与伙计全是她兄弟,从无烦心之事,比之在荣府内宅之内,不知道轻松了多少。 这一日过了午,她才出门往鸿顺楼过去,还未进内城,远远地看见一名年轻妇人从远处走过。 柳眉看着那妇人像极了茜雪,不禁想起上回也在这附近偶遇过,赶紧追上去想要打招呼,却不防正被一队连绵的马队挡住。 柳眉在马队的间隙往刚才那方向看去,茜雪早已没有了踪影。 她遗憾之余,转头看看这连绵的马队,见这是不知道哪里回来的商队,马背上每个人都风尘仆仆。其中一个倒是颇为光鲜,柳眉瞅了瞅,觉得颇为眼熟:这不是潘又安么? 这潘又安,原本是贾府小厮,与司棋相好,后来不知是出去跑差事还是跟人学着做生意去了,司棋被从大观园里撵出去的时候,潘又安并不在京中。 但想司棋用情如此深刻,定是在家苦熬着等潘又安回家的。 柳眉在道旁候着马队从面前过去,偏这马队走得很慢。只听潘又安身旁一人笑着对潘又安说:“小兄弟,这次要多谢你替我们王府捎带了这些珍贵的药物与食材。” 潘又安客套了两句。 柳眉因听见“王府”二字,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倒觉得说话那人的服色正是她见过两回的,忠顺亲王府,长史官的服色。她立即上了心,跟上两步。 只听那长史官继续与潘又安寒暄:“大家归心似箭,你们商队里的各位都不修边幅,只有小兄弟一人打扮得这样光鲜。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人赶着去见?” 潘又安自然红着脸笑道:“相好的姑娘……说好了一回来就去她家求亲的。” 长史官见他不好意思,从马背上探过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恭喜!” “不过,人都说女儿家心思多变,潘小哥回去见了心上人,多少要留点儿心眼。” 潘又安笑着摇头:“我表姐待我那是……” 长史官嗔了他一句,“小兄弟看上的人,那自然是好的。只不过啊,人都说财不外露,你一回去的时候,也不能将你这回做生意发了大财的事儿太着急说出去。否则你怎么知道你女人爱的是你的财,还是你的人……” 潘又安脸色便有点儿发沉,情绪开始往下落,却急急忙忙地替司棋分辨说:“我表姐……那是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