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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抓李声闻的喉咙。 可惜她自己正受制于人,如影随形出现的宫装女子双手拉开披帛,死死勒住她的颈项。 李声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们,喃喃道:“这画技必能冠绝长安。” 之前在池中画水画的那名画师终于回过神来,扶着墙站起身,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低声说:“我们快走!” 他跌跌撞撞地拉着悠哉游哉的游学画师,从窗户翻进他的居室,将门窗封死。好像这门窗能帮他抵挡门外可怕的两个美女。 他的屋子里乱作一团,四处散落着未完成的画轴。李声闻踱着步子拾起一卷观看,只见上面画的是一座眼熟的阁楼,朴实无华,正是洗墨画苑东北角的那一座,打开的窗户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显得楼阁孤零零的。 李声闻在同一天第三次问出同一个问题:“你觉不觉得,这仙楼之上缺一位临窗晓妆的佳人?我看以洗墨池中的那名少女为原形,就很合适。” 画师闻言浑身一震,不由得抱着头蹲下去,喃喃自语道:“没有,没有什么美人仙宫,那都是她骗我的。” 李声闻蹲下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慢慢说。我略通方术,能帮你一二。” “真的?”画师仰起头来,嘴唇颤抖着问。 李声闻笑眯眯地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摊开在掌心里给他看。 这是一枚白玉的龙形带扣,细腻如凝脂,龙形活灵活现,精美非常。在龙眼珠的位置,还有着玉石天然的金色俏色。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圣人昔年与宫中方士畅饮,众方士纷纷请仙人下界助兴,一时繁华盛景,非文章能够记叙。”李声闻慢吞吞地说,“圣人龙心大悦,御赐在座方士一人一枚白玉带钩,亲口封为仙中十二王。” 画师大惊失色:“您是宫廷方士?” 李声闻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将玉带钩收回袖子,问道:“这位郎君如何称呼?” 画师连忙恭敬道:“院中同僚都唤我王生,长平人士。” “长平人士?难怪会这种把戏。”李声闻连连点头。 王生疑惑道:“您说什么?” 李声闻摆摆手:“没什么,我们还是来说说画院的事。你似乎知道池中的女子是什么身份?” “她自称桃花女仙,日日以仙宫美景诓骗诱惑于我们,企图将整个画院骗进她的宫殿,一一吃掉。”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逃呢?”李声闻站起身来,作势去开门,“只要推开这扇门,走出洗墨画院,离洗墨池远远的,就不会被她纠缠了。” 王生愣怔了一下,惊恐万状地说:“不行,不行!外面有更可怖的东西!” 第3章 “可怕到你宁可与水妖为邻?”李声闻笑眯眯地问道,“对了,我看其他画师神色自若,莫非只有你一人神志清醒?” 王生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桃花女仙的仙宫幻境里景色华美,他们沉浸于作画中,不愿醒来,也就看不到幻境中种种可怕幻象了。” “虽然沉溺于幻象,可以免于痛苦,但只是一时之计,你敢从幻境中醒来,勇气可嘉。对了,你们画院为何会惹上这个麻烦,你有没有头绪?” 王生说道:“说起来还是怪我。当年我从故乡赶来洗墨画院求学,本来因为怀着水画绝技志得意满,觉得自己能闻名画院直入宫廷,没想到画院人才辈出,我根本算不上什么。一时消极之下,便和狐朋狗友学会了扶鸾之术,聊以慰藉。” 王生生在长平县,这个县的人都对神仙方士有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和钦慕,因此他一向也颇好奇术,学会扶鸾之后更是日日起乩,盼望能从鬼神之语中看到一星半点的前程。 他一向请的是仙人座下的鹤仙,将笔立在纸上,问问何日才能得到院长举荐,笔下就会自动写出一两句玄妙的诗句,大约是劝他安心磨练技巧,再上一层楼,自然会遇到机缘。 时间久了王生便有些气馁,心道莫不是扶乩的地方不够有灵气,让鹤仙不满因此不愿点拨,就把注意打到了画院里那方经过数十年笔墨洗练的清池上。 这一次在水面上扶乩的结果,令他喜出望外。一种从未见过的娟秀字体告诉他,他马上便要功成名就,明日便可得到好消息。 第二日他果然听到院长对他说,下月圣人大宴群臣,要一名画师当场作画记录盛况,院长思来想去,觉得他的水画最能酒宴助兴,就举荐了他,嘱咐他好生准备,不要浪费了良机。 王生得意洋洋地再次在池水上起乩,感谢了仙人一番,那娟秀字迹却回了一首幽艳的绝句给他。 儿家旧住桃花岸,君子曾匀柳叶眉。蝶不寻香香觅蝶,晓风残月负多时。 王生虽然放旷不羁,却不敢如此直白地与鬼神互述衷情,当即忐忑地收了乩,权当作不知。可自那日后,每当他在池水上练习水画时,总会有一行情诗悄悄镶在画卷的某个角落。 王生开始害怕了,他忍不住在池水上应和了一首“有幸随君上九天,却贪人间红尘软”,婉拒这位不知名仙子的错爱。 但这句诗却反而惹恼了桃花女子,当天晚上,画院的画师少了一名,他不知所踪,只有他未完成的一幅仙宫画卷摆在桌上,朱楼廊下有一位与他长相相差仿佛的仙人,正乘着荫凉看书。 只有王生知道,这事一定与桃花女子有关。不然一位善于大青绿山水的画师,为什么要突然转去画他从不感兴趣的工笔游仙图? 但院中其他画师照旧去洗墨池清洗笔洗和砚台。开始还是一天一人,后来消失的人数就变成一天两人、一天三人,王生按捺不住,向画院说出了桃花女子之事。院长不能坐视不理,便叫所有画师集合在一起,躲在草丛里,叫王生再去扶乩,以便捉住掳走画师的妖怪,救回那些失踪者。 王生哆哆嗦嗦的在池水上起了乩,念着桃花女子的神号,只见毛笔自行走动,在水面上写下一行幽怨诗句。 红豆抛残思欲碎,青梅剖破意徒酸。 王生心肝乱颤,不敢再写,偷偷望向藏在草丛里的同僚们,希望得到点建议。 最年轻的刘生挤眉弄眼,比着口形对他说:“问问她——长什么样——” 不知怎么想的,王生鬼使神差地真的问道:“既然娘子青睐与我,可否露真容一见?” 话音刚落他便暗道不好,但说出的话覆水难收,要收乩都已来不及了。 那沾了浓墨的笔龙飞凤舞,画出的线条却细腻柔美,转瞬之间,便有一位含情美人的肖像浮在水面上。那美人高髻花冠,作神仙打扮,长长的广袖一束,便缠住他的笔尖,用力将他向下拖去。 他想甩开毛笔,受却像粘在上面似的,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