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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空冷。 清晨的寺庙还未有其他香客,肖腾成了开门后第一个进香的客人。 他并不虔诚,之前也不信神明,向神明祈求什么的行为在他看来是非常无能的。固然他一向心怀尊重,并没有轻薄之心。 而他现在请了香,在这隆冬的清晨,一个人默立于神像之前。 文殊菩萨依旧是剑斩群魔,威震魔怨的姿态。 这世间最超脱的智者,那淡淡的笑容像是看穿了人间的一切悲苦一般。 心有蠢痴,当如何化解呢。 肖腾垂下眼睛,在那蒲团上静默地跪拜了良久。 这日在家,王景敲响了他书房的门。 “进来。” 老管家谨慎地:“少爷……” “什么事?” 老管家的表情里有种他所猜测不出的复杂情绪:“少爷,有容家的帖子……” 肖腾心跳了一下。 这是他这段时间来,得到的第一个来自容六的消息。 是好消息吗? 他不确定。也许会像上次那样,也许…… 老管家低声说:“是喜事来的……” 肖腾坐直了身体:“嗯?” “容六少爷,要大婚了。” “……” 四周像是蓦然安静了,那是一种停滞了的,沉坠到底的,暗色的静默。 肖腾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他就那么坐着,冷漠而肃穆,好像血管里流动的是水银。 夕阳的光从窗上消失了,时值隆冬,天色早早地就暗了,像是连微弱的日光也惧怕那寒冷一般。 室内未开灯,渐渐的有了种令人捉摸不定的阴暗。 静默了这一阵,肖腾终于平淡地开了口:“去,办一份大礼给肖家。” “……” “要够分量,越重越好。” 王景面露迟疑之色,像是不确定他这句话是否有其他含义。 肖腾看穿他的疑虑,冷冷地说:“想什么,就是字面的意思。” “是。那少爷您,打算出席吗?” 肖腾道:“当然。” 王景正欲再说些什么,肖腾已经摆了一摆手,示意他去做事,王景忙双手将帖子呈至桌上,便退下了。 肖腾并不伸手去拿,也不转头,只用余光看着那鲜艳的请帖。 非常的华丽,气派,喜气洋洋。 容六要结婚了,这简直是容家这二十来年里发生过的 第一等大事。 这样天大的喜事,两家又素有往来,交情不薄,他必然是要出席的,也必然是要送一份厚礼的。 这非常的在情在理。 他的回应也非常的得体,没有任何不妥。 肖腾在书房又静坐了许久,一直到夜色将这房间全数吞噬,他都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容六的婚期一天天近了,终于到了婚礼之日。 婚礼在海岛上举行,容家为前来的宾客们的交通住宿做了盛情而周到的安排,周围几个岛上的酒店别墅尽数包下,前两三天里都是繁忙的直升机和水上飞机的动静,满满的尽是欢腾的热闹。 肖腾也和其他人一样,提前抵达,便于今日准时观礼,以好好分享他们这新婚的喜悦。 天色才微亮,肖腾已经起床了,衣穿戴整齐,衣冠笔挺地站在镜前。 肖腾审视着镜中的自己。他素来没有为自己的外表cao心过,并非出于自信,而因为他并不在乎他人眼光,整洁得体已足够。 而今看见镜中人的满眼血丝,神色黯淡,他也不由略微迟疑地伸手摸了摸脸颊。 他知道自己瘦了,憔悴了。工作劳碌,休息不足,导致过分损耗,这是正常的,他这么想着。 他知道自己需要养足精神,尤其在容六大婚这一天。 然而越是努力,越是难眠。 世界上有些事,是越用力越做不好,睡眠便是其中之一。 肖腾多洗了两次脸,把衣服整了又整。他需要容光焕发,至少 也是若无其事地出场。 仪式还未开始,但用于举办婚礼的宽阔草地上已经甚是热闹。早早到场的热心宾客,布置得犹如林中仙境的现场,十来米长的植物台,粉白橙各色玫瑰和缤纷的绣球配着丰富的蕨类植物,鲜花簇拥的镶着金边的手绘七层蛋糕,极尽奢华。 肖腾在那点缀着空运来的牡丹的花架下,看见了容六。 他见过打扮得各种各样花枝招展费心费力的容六,但这样的容六还是第一次。 青年穿着非常正式的深色常礼服,配着暗条纹马甲,雪白的翼领衬衫,袖口是墨色的大溪地珍珠袖扣,左翻领上戴了为满天星所围绕的单朵玫瑰胸花,显得前所未有的成熟,稳重,认真。 他从没想过会有看到这一幕的一天,未想过会亲眼见得容六成为新郎。 但眼前的人又是如此真实。 容六对上他的视线,而后点一点头,微笑道:“你来了。” 肖腾道:“我来了。” 这太奇妙了。感觉既真切,又虚幻。 他如同抽身于事外,看着自己,看着容六。就好像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在上空冷眼旁观一般的平静。 他有种自己都料不到的,奇异的冷静。 在这之前,他打过电话给容六,但对方没有接起。 肖腾当然明白这种拒绝。 然而此刻他心中涌起了一股恶劣的,凶狠的,不管不顾的冲动。 他从来不是薄面皮玻璃心的人,为了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他又何 止是只被拒绝过而已? 说他品行低劣也好,毁人姻缘也好,只要容六有半分动摇,他都不会放过机遇。 至于在这婚礼上带走新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并没有考虑。不是因为考虑欠周,而是他此刻觉得无所谓。 肖腾酝酿着开口的时机,在青年再次与他目光相对的时候,他沉声道:“你想好了?” 容六笑道:“什么想好不想好的。” “你是真的要结婚?” 容六依旧在微笑,口气也温和:“看起来像假的吗?” 容六这样纵情肆意的人,不会有什么苦衷的,若不是他自己愿意,谁都逼不了他,容家人也根本舍不得逼他。 肖腾问:“你喜欢她什么?” 容貌?才华?家世?性情?他从未想过他要为了容六而跟别人一较高低,还是在这种场合。 容六沉默了一下。 “这真实在是天作之合啊。” “两人的品貌都是上上乘,个性也般配不过,容家公子出名的温柔和善,谭家那姑娘,性情泼辣了点,心地是真的好啊……” 隔着花架,离得不远的几个宾客在欢声笑语地对这双佳偶高谈阔论,自然是盛赞连连,尤其对新娘赞不绝口。于是两人沉默地听了一番新娘的履历。 她热心于各大慈善事业,出任过儿童基金会国际亲善大使,多次去非洲,关注艾滋病人,为受灾地区募捐,关于她的报道都很正面,人人都喜欢她,有张救灾现场的照片被公认 为天使的笑容。 新娘实在太美好了,除了有目共睹的美貌,多方肯定的才干,还有最好的人格。 这样的吹捧,也不知道有没有夸张之处,恐怕当事人在场听着也要人脸红。 肖腾看向当事人之一,容六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