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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她这个表弟是个好逞强不认输的二怂。即便是好话,在他面前说多了,也会变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爆他这颗人rou炸弹。 于是她便闷头吃饭,吃得差不多了就扯开嗓子喊服务员结账。易腾抢着付钱,她便默默收回钱包,从桌子上拿起黑色棒球帽套在头上,叮嘱道:“今天别开车送我了,吃饱饭就赶紧回家躺着。明天没啥事儿就来我家,我妈中暑缓过劲儿来,说要给你做好吃的。” 易腾也起身跟着她出了饭馆,推说明天晚上有同学聚会,过两天再去。这几天累着了,让姑姑多休息两天吧。 张寒点点头,冲他挥挥手,甩开双手朝地铁方向走去。 易腾没吃几口饭,在夏夜的余热里觉得蒙头转向,左耳后的神经跳着疼起来。易腾父亲家所在的巨大工业区由至少5家大型国营工厂组成。工业区不仅解决了几万人的就业,还提供了从住宅、学校、商场、电影院到医院这一系列生老病死需要的配套,算是最早产城融合的典型代表。住在这里的人们,可以一辈子不离开,也确实有很多人在这里住了一辈子。 由于依靠白鹿原而建,这里地势起伏不平,坡路和台阶成为了最常见的道路形式。 易腾沿着来时的路往坡下走,路两旁的人行道上都是出来乘凉的老人和中年人。自从国营厂经营一年不如一年,以至于大部分工厂已经破产,这里的年轻人似乎也越来越少。虽然这条连接两个工厂的主路经过市政拓宽,比以前气派不少,却没了曾经的热闹。 易腾走到长坡的半中央,眼前出现一个开阔的十字路口。这个路口是由两条垂直交错的坡路自半中央相交形成的。虽然平时没什么车辆经过,但也安装了红绿灯。 他没细看红绿灯,飞速穿过马路,在十字路口的西南角站住,望着沿坡路下方而建的住宅区里,星星点点昏黄的灯光和十年前如出一辙。 易腾的失眠症复发已经有三四年。有的时候,在半睡半醒间,就会梦见眼前的景象。梦里,在分不清是黎明还是黄昏的工厂住宅区里,他在这个十字路口转个方向,向东爬上足有几百米长的坡路,路过低矮的中学校门,再路过开阔的小学校门,顺着一条七扭八拐的缓坡继续往东走。 终于走到一颗巨大的无花果树前,就到达他家所在的那栋六层楼下了。 摸着老旧的楼梯爬上三楼,左手第一扇门就是他家。 扭开有些生锈的门锁进屋,客厅里父亲的黑白照片映入眼帘。他头也不抬地走进曾经属于他的卧室。在潮湿的床铺上坐下,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正要点着,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一般走出客厅,来到父亲的遗像前,在面前的香炉里插上一根点着的香烟,自己再点上一颗烟,趴在遗像前的香案上荒诞不经地笑了。 他和父亲十年没见过面,遗像里的父亲,还是十几年前易腾记忆里的模样,是个帅大叔。可是小时候即便每天见面,他也从没跟父亲认真交谈过。现在,更不可能一起抽着烟唠嗑。 对此,他不觉得十分遗憾。父亲去世,更多的是让他察觉到自己的记忆不知在什么时候被钻了个洞,而且这个洞越烂越大,以他不能控制的速度在迅速坍塌,同时贪婪地吞噬着他的睡眠。 易腾不愿多想下去,脱了沾满香火味儿的白衬衫和西裤去冲凉。温水打在干燥的头发上,似乎会发出雨打玻璃般的声响。 他胡乱冲了一把澡,胡乱套了件短袖,胡乱躺回床上,准备遵循张寒的嘱咐,关掉手机、睡觉。 然而他睡不着。 隔壁广播里传来的板胡声、楼下电动车的铃声、个别知了不安分的叫声,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耳鸣声分分钟搔挠着他的神经。结果他躺着的时候比白天时更清醒了。 上班时,每当睡不着,他就会爬起来读资料、写调研报告、写策划、修图,然后反复修改提案用的PPT。他将PPT里的每一个段落调成理想的间距,每一个标题换上五遍字号以求最佳效果,修改每一句话的标点以求精确。 如此一来,他不仅赶超了失眠的煎熬,还赶超了大部分同事晋升的脚步。 可就在他被破格提拔为部门副总监的时候,长期失眠积累的恶果却让他无法在继续专注于工作。分明是在严肃的谈判场合,他的脑海中却会飘过一句冷笑话、或者同事说过的某句无关紧要的话语、或者仅仅是一个像外星生物般的幻影。然后,他飞速运转的大脑就会卡壳,以至于说不出一句话。于是,不出意料的,他接连搞砸了两笔合作。 在床上清醒地反省着工作上的失误,易腾更加睡不着了,甚至于无法安稳的躺在床上。 他跳下床,从满是灰尘的书桌上摸过手机,开机之后等待了半个小时,并没有一个人联系他。原来一股脑的忙于学习和工作,到头来似乎并没有人需要他。 他苦笑着丢开手机,开始在行李箱里翻找跑步穿的运动短裤,结果只找出条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行李箱的蓝底黄花沙滩裤。他扯着那条沙滩裤瞅来瞅去,一把丢回行李箱。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晃了两圈,最终他还是胡乱穿上沙滩裤,出了门。 夜游神易腾沿着回家的路向学校的方向走去。已近晚上十二点,街道上已经没有别的行人,只有他一个人走在道旁杨树茂盛的阴影下。 走着走着,易腾在漆黑的中学校门口停下来,想到自己当年在这所当地最优秀的子弟学校里意气风发的样子,便皱起眉头,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朝着主教楼大厅的方向投去。 听到石子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他的眉头舒展一些,继续转身向坡下走去。道路两旁的树木陡然变成了白桦树,茂盛的枝叶在起风的夜里发出海浪般规律的涌动声。 易腾听着这声音有些想吐,脑子里乱糟糟地不停切换着白天经历的画面,然后就在柳如归抱着孩子的画面处定格了。 现在仔细想来,那个小男孩儿真是像极了柳如归。 那个傻乎乎地不争不抢、似乎也从不会生气的柳如归结婚生子了吗? 易腾揉搓着双眼,在安静的昏暗里干笑一声。 在他的记忆里,柳如归是个听见男同学聚在一起讲黄段子就会默默走开的男生。高中时,有关柳如归的传闻不多也不少。有说他几个月大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也有说他是私生子的。还有更离谱的说法,说他是同性恋。 可是说归说,因为他脾气好,对谁都照顾周全,班里的人不论男女,不论东北帮、河南帮、还是西安人,都跟他关系不错。那时蜡笔小新在同学中间超火,所以大家就送自外号小白。 但是对于易腾来说,中学的五年里,他最讨厌的人就是柳如归。是因为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