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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多吃一些!” 婉儿摇头叹息,良久无语,两人默默吃了半张馕,婉儿又轻声道:“应儿,如今你跟着我,连口饭也吃不上,心里可恨我?” 应儿被她买下,后随她去了长安花满楼,又千里迢迢来到这偏僻之隅,一路担惊受怕,吃了不少苦头。应儿却摇头道:“一辈子跟着小姐,伺候小姐,是应儿福气!” 婉儿听到这话,便放下手中未吃完的馕,转过身子,伸手捧住应儿一张脸,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可我从未仔细瞧过你的模样。” 说罢便向那张脸仔细瞧去。 两人朝夕相处,婉儿自负美貌,一般人连正眼也不瞧一次,应儿姿色平平,她更不放在眼中。 可此时在婉儿眼中,应儿白白净净,清清秀秀,虽不施粉黛,却美得格外夺人心魄,比起那吴越、萨茹拉,不知要美上千倍万倍。 应儿面对面与婉儿相视,瞧着她那一张千疮百孔的脸,实在让人不忍直视,唯那一双秋水大眼,仍一如往昔般美丽动人,只是那眼中泪水横溢,更显无比楚楚可怜。 婉儿叹道:“应儿,我今日才知,原来你长得这么美!” 应儿心中一酸,道:“若能用应儿性命换小姐从前容颜,应儿也甘心情愿。” 婉儿摇头浅笑,道:“真是个傻丫头,你只有一条命,你给了我,还能活么?” 说罢又轻轻摇摇头,低声续道:“便算老天爷能还我容颜,公子他也再不会喜欢我了。” 说到这里,她便慢慢解开衣衫,从里面贴身的小衣里取出一块老坑起莹光白地青翡翠玉佩来,在手中轻轻抚蹭,道:“如今我这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只这块玉佩了。” 婉儿仓促之间从长安被带到这里,身上所带值钱的珠宝玉饰不多,依拉洪期间并无太多赏赐,她为了打点关系,买到情报,已渐将所有值钱的东西一一当掉。 那玉佩莹莹生辉,带着婉儿体温,放在手中透着丝丝暖意。婉儿拿着百般抚摸,久久凝望,半晌才低声道:“这玉佩是公子第一次与婉儿在一起时送我的。” 那也是个中秋月圆之夜,婉儿长袖善舞,台下有人打赏,一赏便是五百两纹银,全场一片哗然。婉儿愕然站在台上,双眸与那双黑眸相遇,从此便陷了进去。 那夜花好月圆,粉帐飘香,婉儿怔怔瞧着手中玉佩,眼中闪着奇异光芒,喃喃道:“公子说婉儿柔弱无骨,恨不能把婉儿揉碎了吃进嘴里去。” 可吴越一出台,依拉洪却送出十倍银子,婉儿想起此事,眼神迅速黯淡无光,转身慢慢将缠着那玉佩的金缕丝带挂到应儿脖上,道:“好meimei,如今我才知这世上,你才是我最亲之人。” 应儿心中一痛,泪水滚滚而下,哽咽道:“应儿不能要小姐最心爱之物。” 说罢便去摘那玉佩,婉儿叹道:“如今公子弃我如草芥,这玉佩我瞧着倒伤心。” 她荡开应儿的手,又道:“你去院中替我摘些胭脂花来。” 婉儿爱美,自来胭脂水粉不离身,偏那日离开长安时,并未带上,到了回鹘,又嫌回鹘国内买不到上等胭脂,便命应儿在院中种下胭脂花,待花开后便摘下来自己做一盒。 应儿不敢违拗,只得应道:“好,应儿这便去给小姐摘些花来。”说罢便匆匆去了。 夏日回鹘昼长夜短,院中胭脂花开得正好,只见殷红一片,应儿小心摘下一些,放入衣兜中,又返回婉儿屋去。 婉儿将花瓣取出放入一只钵中,应儿忙道:“小姐,我来。” 婉儿摇摇头,自己将它细细捣了,取汁水来,用一块白帛细细滤了,放到一旁。 然后又坐到桌边,拿出那把鹊闹春梅小木梳细细地梳起头来。 应儿道:“小姐,我来梳!” 婉儿摇摇头,将她手轻轻拂开,道:“平日都是你替我梳,你也累了,且上坑上坐着,今日我自己来。” 应儿哪里敢坐,只得应了一声,垂手站在一旁。只见婉儿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过不多时,原先那一团乱七八糟的头发已如黑瀑般垂落在她腰际。 只听婉儿问道:“你说我这头发长得好么?” 婉儿头发乌黑亮丽,应儿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她自己又道:“原先我并不爱留得太长,嫌打理麻烦,有一日听见戏里男子说词,说什么‘只待你长发及腰,我便娶你过门’,我便想,若我长发及腰,指不定公子也会娶了我。好meimei,你说我傻不傻?” 应儿哽咽道:“小姐别再说了。” 婉儿轻轻又叹口气,细细地将自己长发梳成一个同心髻,取过一支发簪别上,低声又道:“公子第一次见婉儿,婉儿便梳了这个发髻,公子连连夸赞了好几次呢!” 那惨白的脸上蓦地腾起一层红晕来,应儿心酸不已,低头不敢说话,瞧她对着镜子左顾右盼,瞧着自己头发来。 婉儿瞧了一会,将那碾成花泥的胭脂花取来,叹了口气,道:“如今我可等不到做成胭脂了,只好凑合了。” 应儿心头隐隐觉得不对,忙道:“小姐,这花泥如何使得,横竖不过等一日,那胭脂便干了。” 婉儿瞧她一眼,微笑道:“你那屋里,还有水粉么?” 应儿只得回自己屋中,寻了半日,总算找出从前婉儿不要随手赏给她的一盒水粉来。 婉儿打开盒子,怔怔瞧了半晌,才用指甲挑出一大块来,朝脸上细细匀去。 只见那铜镜中千沟万壑一张容颜被厚厚一层水粉涂上,又渐渐美丽起来,只隐隐露出一条条痕迹来。 婉儿唇边不觉漾起一丝笑来,又挑出一些胭脂花泥,细细地抹在两颊和唇上。 过不多时,那镜中之人便又添三分娇媚来,婉儿拿起黛笔,将自己两弯细长眉毛勾勒一番,又打开抽屉,从最里面取出一只小匣,从里面取出一只薄如蝉翼的花钿来贴在额间。 应儿认出那是离开长安那日婉儿贴在额间之物,至后却再未见过,当下笑道:“原来小姐没丢这东西?应儿还找了好几日呢!” 婉儿对着镜子嫣然一笑,道:“顺平府所出花钿,天下第一,公子当日为买它,花了二十两银子呢!” 应儿见她念念不忘便是依拉洪,忍不住想岔开话头,可唇只张了一张,便将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婉儿将头脸收拾齐整,对应儿道:“好meimei,将那件长安穿来的衣服取来。” 花魁婉儿的衣裳出自大唐一流师傅之手,那虽是件平日常服,却是大红牡丹撮晕宫锦所制,应儿取出,只见衣裳如新,所绣红花灿灿,朵朵若有芳香,不由怔了一怔,捧着它呆在那里。 婉儿笑道:“好meimei,还不拿过来。” 应儿只得应了一声,一如从前一般伺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