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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容易。”锦书则道。 已经是十月,天气早早转凉,到了晚间,更有寒霜漫漫,冷气侵人,亏得内殿备了暖炉,才不觉难熬。 半个时辰的空暇到了,内侍们照例奉了热水过来,锦书试了水温,觉得无碍时,方才拧了帕子,叠好放到圣上额头,指尖触及到时,不觉一愣。 承安对她情绪十分敏感,随即问道:“怎么了?” “好像烧起来了,该叫院判来瞧瞧。”锦书手指触了触,又收回:“宁海总管呢?” “在药房,亲自盯着熬药呢。” 承安看一眼天色,道:“还是我走一趟太医院吧,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去就来。” 承安走了,锦书自然将注意力转到圣上那儿,灯光晕黄,可终究不如白日清楚明了,这会儿细看,才能瞧出圣上面色隐约泛红,大抵是烧热兴起,要发汗了。 “再去备温水来,”锦书在家时,曾经照顾过生病的弟弟,知道应该如何对待,向一侧内侍道:“快些。” 承安既然请院判去了,其余人自然也不能忽视,锦书叫人去给贤妃和宁海总管送信,想了想,又叫人去将三皇子夫妻请过来。 药房离这里最近,宁海总管也是第一个过来的。 “怎么回事?”他面上尤有惊惶,急匆匆凑上前去瞧:“圣上无碍吧?” “应该没事儿,”锦书解释道:“先前院判便说过,发热之后,出一通汗便会大好。” “谢天谢地,”宁海总管松口气:“可算过去了。” “谁说不是呢。”锦书微微一笑,将干净帕子拧出来,又伸手去取圣上额头上那块,想要替换下来。 许是圣上额头太烫,她在温水中浸过的手指落下,竟叫他眉头动了动。 宁海总管在边上眼巴巴的守着,见状只当他要醒了,赶忙轻声唤了一声:“圣上?” 然而圣上眼睛依旧闭着,面色沉沉,似乎方才只是他们的错觉一般。 锦书心头涌起一股莫名,叫她隐生几分担忧,将那块巾帕搁在圣上额上,便缩手回去,想退回一边儿去。 谁知,圣上却在这时伸手,握住了她手掌。 他的手很烫,倒显得锦书温热的手指泛凉,叫她情不自禁打个战。 这事情来的突然,便是宁海总管也怔了一下,去看圣上时,却见他眼睛闭合,仍未转醒,方才那动作,大抵是下意识的反应。 不知怎的,锦书悄悄松一口气,正待将手抽出时,却觉他手指用力,似是不欲叫她挣脱一般,捏的愈发紧了。 就在这转瞬的功夫,圣上竟醒了,一言不发,只一双黑目定定看着她,幽深莫测。 他沉默着,锦书不知该说什么,宁海总管就更加不会开口了。 难言的静默过去,锦书思绪复杂,用力将自己手指自他掌心抽出。 圣上没有再像此前一般挽留,只是一动不动,任她柔腻手指一寸寸离去后,方才道:“什么时辰了?” 锦书站在原地,沉默着没开口。 宁海总管在边上看着,猝不及防想起那本被圣上翻的起边的来,心头登时一片惊涛骇浪,只是他经事多,勉强按下,道:“回圣上,刚刚过了子时。” “哦,”圣上随口应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往心里记,躺了一会儿,忽的侧身去看锦书,轻轻道:“你怎么在这儿?” 锦书心头乱糟糟的,下意识的不想回话,宁海总管不易察觉的瞧一眼圣上神色,在心底叹口气,主动开口,说了此番原委。 “原是这样,”圣上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缓缓道:“辛苦你了。” “儿臣惶恐,”锦书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涩涩的道:“三皇弟夫妻劳累更多,父皇便是夸赞,也该落到他们身上才是。” 圣上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是迷离灯影下,叫人生出的错觉。 “但是,”目光一寸寸的在她面颊盘桓,他道:“朕醒来之后,见到的人,却是你。” 锦书勉强笑了一笑,没有做声。 “回去歇着吧,你也累了。” 她久久没有做声,圣上也不强求,只是微微笑着,说了句他们初次相见时,便同她说过的话:“见你这样战战兢兢……” 轻轻咳了一声,他接了下去:“朕也于心不忍。” 正文 112|前世(六) 一直到回到自己宫里, 锦书的手都是冷的。 “怎么了?”承安看她面色发白, 神情怔然, 拉她坐下后, 又去给她斟茶,担忧道:“看你一直魂不守舍, 好生叫人忧心。” 锦书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下去了。 她应该怎么同他开口? 说我觉得你父亲对我心存觊觎,所以心神不宁? 可是,她没有证据。 再则, 便是有证据,又能如何? 在至尊天子的意志面前, 他们根本无从反抗。 沉默着抱住了自己胳膊, 锦书忽然觉得有点冷。 外边儿的风声冷, 她心里也冷。 很无力。 “是不是病了?”承安见她一直不说话,嘴唇几乎失了颜色,心慌的几乎站不住脚:“我去请个太医来瞧瞧。” “别,”锦书及时的拉住他衣袖,干巴巴的道:“就是有点受寒, 喝盏姜汤便是。” “太医们这会儿都在含元殿,你过去叫了, 反倒叫人多心, ”她低着头, 掩住自己眼底惨淡神色:“我没事儿。” “我都听你的便是。”承安听她这样讲, 眼底倏然闪过一丝疑虑,然而见妻子满脸忧心忡忡,不欲叫她多思,终究没有再问,只沉默着抱紧了她。 圣上既然醒了,少不得惊动合宫,锦书走了没多久,贤妃以及另外几个体面的宫嫔便到了。 “朕又不是驾崩了,何必这样大的架势,”圣上躺在塌上,淡漠道:“好了,看都看了,退下吧。” 贤妃此刻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讲,却硬生生被圣上轻描淡写一句话给压下去了,看一眼一边儿睡意未歇的儿子儿媳,愈发恼火,勉强忍下,道:“你们也是,之前不是一直守在这儿吗?圣上醒的时候,怎么又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