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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刀对敌。 他的同胞没有给过他温暖,而他以往痛恨的大梁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珍重。 然而无论如何,他终归是胡人。他们愿意待他好,但也必须防备他。 他明白的。就像他刚来龙关一般,他都明白。 别人都没关系,他想。只要花晋还信着他,那就行了。 他想了很久,花了好几天,偷偷摸摸做出了一大堆飞铙想给花晋一个惊喜。 他想告诉花晋,他待自己这么好,又照顾了这些年,其实他心里很感激。就算是打仗,他也能帮上忙的,他不会犯倔、不会添乱、会老老实实不乱跑。 他想告诉花晋,自己会听话,他们其实都不用防着他的。所以,也别皱着眉了好不好? 他想说的那么多,最后却都没有说出口。 胡涟的态度给他敲了一个狠狠的警钟。而后他看见花晋的眼神,几乎不受控制开口。 “你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对不对?” 他后来又说了很多伤人的话,花晋的脸色果然越来越差。他迎着花晋的眼神,看着他愤怒之中又带着了然的神情。 于是他越发变本加厉,将仿佛自己与大梁不共戴天一般。他甚至忘记了花晋早就和他说过,和他阿姊在一起的大梁男子也已经不在世间,他狠狠的咒骂着,发狠说要找到这个人,要亲手杀了他。 他做出一副恨透了所有大梁人的模样,果然让花晋失望透顶。他听那人问自己还有没有良心。 心里如何想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愤恨的瞪着花晋,紧紧咬着牙,仿佛这样便能守住自己的尊严和脸面。 他为了自己那个不知原因的心思、已经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亲手将所有人推开。 他说自己不需要他们。其实是他明白没有人需要他。与其让别人为难犹豫,不如直接亲自打碎吧。 都散了。 他才不稀罕。 当夜他一个人收拾好包裹默默离开。原本以为没人知道,直到他被一群人堵了路无法脱身,花晋出现在眼前将自己救出,他才知道,原来花晋竟然一直跟着自己。 仿佛咬破一颗青杏,先是酸涩,接着便生起一团甜。 花晋一把抓住他,竟是要比下午那时还生气。他朝他发火,他却没有反驳。 脸上挂着不高兴的表情,但心里究竟怎么想,只有他自己清楚。 花晋不由分说,将他抓回龙关。他像是被拔了牙的小狼崽被关回屋里,直到战后才被放出来。 憋了这么久,就算是兔子都得有脾气,更何况他本就不安分。于是又跑了几次,但却总是被花晋捉住。 后来花晋总是嘲笑他的逃跑技术。可花晋不知道,他每次逃走前,都要故意留下一些疏漏,又或者是只走一会儿便开始四处闲逛,总不离开太远。 为什么要逃走呢?只不过是因为,自己若是不跑,就好像显得很喜欢和他在一起似的。 小孩子的别扭任性,以往没有地方发泄,如今却尽数给了花晋。 现在他也常常会笑话当时的自己,明明是一眼就能看穿的心思,却偏偏以为自己藏得多好,平白让花晋看了无数笑话。 再后来,他们一路去了王都,知道了一些应该知道的事。终于,年幼时的躲藏、父母的消失、阿姊的离去,一切都有了顺理成章的缘由,只是都瞒着他罢了。 他恨错了人,也怨错了人。幸运的是,花晋还在他身边。 他看着容妃在他面前变得冰凉时,心里忽的一空,仿佛有什么一下脱离了自己的身体。 当初撕心裂肺,如今也都成了过眼云烟。 那年的战事一结束,花晋与他就踏上了旅程。 先是直奔归云山,而后一路向西,向南,转北,往东。四年时间,几乎走遍整个大梁。 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有找到关于赫连素的一丝片缕。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西北有个说法,死去的人如果埋在山上,就会变成飞翔的鹰;如果沉入水底,就会化作灵巧的鱼。 他想,他jiejie或许早已经变成一只矫健的鹰飞走了。 她这一生短暂流离,并不美好,没什么值得怀念的。早早地,彻彻底底的忘记,去开启新的人生,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的脾气转变的迅速而彻底,过去的尖锐尽数收敛,似乎某个瞬间一下子成长起来。 花晋自始至终都陪着他。 还会陪他多久?他不知道,也不会去问。 去留随意,有一刻便过一刻。 但他心里隐约有一个答案,未曾付诸于口,却让他格外安心。 他靠在窗边出神,不知不觉就陷入回忆,待到反应过来,就见身边站着一人,也朝着他看得方向望去。 大梁往东靠着海的城镇,每年下雪的日子是很少的,纵使下了,也不过是悠悠几片,不成气候。 今年的第一场雪是在夜里,现下已经全然不见,只有阳光柔柔的撒到地上,空气吸进肺里,潮湿且冰冷。 他看着地上的水迹,沉默了许久,开口道:“我想走了。” 花晋看向他,半晌道:“好。听说今年的雪比往年大了些。” 他静静的看着花晋,又见花晋挪开眼神,状似不经意道:“我托人为你做了身大氅。” “嗯?”他有些惊讶。 花晋清了清嗓子,偏过头:“你不是想要吗?” 他想起来了。 当初花晋送了两件给花樊,他记得自己好像有些……吃醋? 他笑了,眼中带着光,促狭的看向花晋:“我都忘了——你还记得?” 花晋这时却不躲了,视线与他相接:“等衣服到了,我们就走。” “你知道我想去哪儿?”他故意问。 花晋抬手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 “带你回家。”他听花晋说。 阕之杉 觉得,他可能天生和胡樾——以及胡樾四周一圈人犯冲。 不然为什么他明明受了重伤还要每天受气? 他躺在马车里无数次思索这个问题,想来想去也无解,只把自己气的头顶冒烟。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他刚下归云山没多久,路过一片山头,好死不死的遇着了一伙土匪。 土匪他倒是不怕,只是这群人不仅要劫他的财,还顺便劫了人家姑娘的色,抢了一个水灵灵的女子去做压寨夫人。 这阕之杉可就不能忍了。于是,原本能全身而退,为了这个姑娘,他硬是和那群人硬碰硬的拼了一把,勉强将人救了出来。 这个过程中自然是受了伤,只是伤的并不重,只要修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他带着那女子逃到镇上,那女子自称无依无靠,在此地举目无亲,当真凄凄惨惨,说到动情处时更是梨花带雨泪落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