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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罐里正煮着一罐黄褐色茶汤。 婢女把研成细粉的姜末撒进茶汤里,用银匙子挖一小勺猪油,趁水开的时候,浸在滚沸的茶汤中烫煮。 李旦百无聊赖,盘腿坐在簟席上,望着袅袅的水汽沉思。 半夏披头散发,冲进前堂,扑到李旦脚下,额头撞在地砖上,砰砰响:“大王,求您救救十七娘!” 李旦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半夏大哭道:“郎君要斩杀女郎!” 李旦勃然变色。 裴英娘才跑出几步,就被裴拾遗堵在后院墙角。 剑尖从她颈边擦过,削下一缕青丝。 缚发的鸭蛋青丝绦被斩成两截,无声坠落。 裴英娘小胳膊小腿,眼看劈下来的宝剑越来越近,无处可躲,干脆往地上一趴,贴着地面骨碌碌打个滚。 裴拾遗来不及收回宝剑,雪亮的剑刃劈在窗下供花瓶的梅花小几上。 小几被劈成两断,木屑四处飞溅。 白瓷细颈花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赤红花朵洋洋洒洒,飘落一地。 裴英娘心中发寒:裴拾遗真想杀了她! 裴拾遗眼瞳闪闪发亮,果断挥出第二剑。 裴英娘感觉到背后凛冽的杀气,手脚并用,想爬到屏风后面躲起来。 身形忽然一滞,她的裙角被裴拾遗踩住了。 宝剑划破空气,斩向裴英娘的肩头:“十七娘,不要怪阿父,你是裴氏女,不能堕了裴家的名 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狸狸同学送的地雷,么么哒~╭(╯3╰)╮ 谢谢风陵渡等你和起名无能星人灌溉的营养液~ 第7章 七 宝剑擦着裴英娘的手臂斩落在地,半臂袖子被削去一角,撕裂的金线在空气中打颤,光芒刺目。 宝剑挥偏了。 厨娘蔡氏死死抱着裴拾遗的双腿,干扰他挥剑的动作:“十七娘,快走!” 裴拾遗一脚踢向蔡氏的胸口,蔡氏闷哼一声,仍然抱住他不放。 裴英娘没有迟疑,爬起来就跑。 她不敢回头查看蔡氏的状况,生怕一回头,就被裴拾遗抓住。 身后传来裴拾遗的咆哮声,他又追上来了。 裴英娘很害怕,很委屈,很愤怒。 可害怕、委屈、愤怒根本无济于事,裴拾遗不会给她质问的机会。 她只能咬牙拼命往前跑,才能保住性命。 发髻早就散开,簪环珠花掉落一地,眼前的回廊屋宇越来越模糊。 她真的跑不动了。 停下就是死,不停,可能也会跑死。 绝望之中,前方骤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广袖袍,圆领衫,腰间束玉带,带扣上镶嵌的红宝石晶莹剔透。 他披着一身金灿灿的日光走进内院,眉心紧皱,面容冷峻。 是个古板严肃,不好接近的人。 裴英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进那人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腰肢,瘦,但是暗藏力量。 她能感受到他胸腔中奔涌的愤怒。 他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兄长,但是个好人,虽然不喜欢她,却真心为她打抱不平。 酸甜苦辣,万种滋味从心头滑过,劫后余生的欣喜,很快被无边无际的伤心难过淹没。 她的阿耶,想亲手杀了她。 裴英娘搂着李旦不放,把泪流满面的脸埋进他怀中。 李旦一言不发,眼底黑沉。 蕴着淡淡墨香的宽大袖子交叠在一起,把默默流泪的裴英娘掩在柔软温暖的袍袖底下。 裴拾遗的宝剑举在半空中,将落不落。 李旦抱起裴英娘,宽袖轻扫,挥开锐利的剑锋,冷笑一声:“不过如此。” 裴玄之敢冒着触怒母亲的风险弹劾武氏族人,他以为对方是个顶天立地、风骨凛然的言官,有昔日魏公之风,现在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能对幼小稚嫩的亲生女儿挥刀的人,有什么气节可言? 李旦很想问一问太子,他知道他倚重的朝臣只不过是个暴躁冷酷的莽夫吗? 裴拾遗望着李旦的背影,忽然踉跄了两下,“哐当”一声,宝剑从他掌中滑落。 羊仙姿奉武皇后的命令,前来裴家宣读口谕,顺便看了一场好戏。 她嘴角微微勾起:生父不慈,生母不闻不问,这个小娘子,果然是绝佳人选。 李旦命人在二轮车里铺上厚厚的锦褥,想把裴英娘放下。 才刚稍稍松开臂膀,胖乎乎的小巴掌立刻紧紧攥住他的衣袖,指节用力到发白。 她在发抖。 早上在内殿遇见她时,还是个兴高采烈、满面红光的娇俏小娘子,眉心一点朱砂痣,殷红可爱。 现在人抱在他怀里,披头散发,满脸泪水,抬起脏兮兮的小脸蛋,可怜巴巴地仰望着他。 可怜又无助。 大概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恐惧之下,下意识想求得他的保护,所以不敢和他分开。 她才只有八岁,正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纪,应该和meimei令月一样,尽情玩耍嬉戏,不知忧愁滋味,偶尔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cao心,盼着早点长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脸畏惧害怕,全身瑟瑟发抖,像只被人泼了一身冰水的小猫咪。 虚弱瘦小,随时可能离开人世。 那双冰凉的小手,好像攥住了李旦的心窍,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二轮车空间狭小,只能坐得下一个人。 他叹口气,抱着抖如筛糠的裴英娘,矮身坐进二轮车中。 路过西市的时候,杨知恩大着胆子道:“郎主,可要仆去西市采买物件?” 李旦看一眼脸色雪白、嘴唇微微发青的裴英娘,摇摇头,“直接回宫,你带上鱼符先行,让尚药局的人预备看诊。” 进宫的时候照例要盘查检视,耽搁了一会儿。 李旦有些焦躁。 等禁军护卫放行,他直接把裴英娘带到自己的宫苑,司医已经在内殿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