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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娘见宫女们把自己当成三岁的小娃娃照顾,笑了笑,坐在梳妆台前,任她们摆弄。 裴家的下人见风使舵,对她这位嫡出小姐很是怠慢。 所以裴英娘很享受宫女们的热情,毕竟她们完全是出于好意。 而且她以后想在宫里站稳脚跟,必须和宫人们打好交道,装乖宝宝什么的,她最拿手了。 她想起宫女刚刚的称呼,“你叫我什么?” 圆脸宫女笑意盈盈,“贵主不知道吗?圣人已经让人连夜草拟好敕旨了,要册封您做永安公主,所以羊姑姑才让我们改口哩!” 羊仙姿出自陇西羊氏,本是名门之后,因为祖父获罪,遭到牵连,没于掖庭,是武皇后近几年最为倚重的心腹之一。她身有官职,但因平时待人宽和,宫人们很敬重她,便不以官职称呼,而是唤她姑姑。 裴英娘没说话,圆脸宫女以为她欢喜傻了,抿嘴一笑。 直棂窗外,天光大亮,人声笑语不绝。 宫女们簇拥着盛装打扮的裴英娘出门。 一路上碰到的宫人都堆着一脸笑向裴英娘问好。 裴英娘暗暗想:不愧是武皇后,效率真够快的。 庭间有积雪,宫人们正埋头清扫路面。 宫女为裴英娘穿上漆绘木屐,“地上湿滑,贵主走慢些。” 宫墙之外的钟声遥遥传来。 如果在裴家,这时候裴英娘可能才起身梳洗。从五更三点坊门开启时算起,鼓楼的钟声要足足响几百声。她每天都是等钟声响到第二百回时才起床。 裴拾遗看到她就生气,直接把她的晨昏定省免了,她每天待在后宅里,无事可做,只能睡懒觉。 到内堂时,鼓声渐消。 已经有人等在廊檐下,眉目端正,气宇轩昂,外着花青色织金葡萄锦广袖袍,内穿密合色圆领绸衫,宝带琳琅,孑然独立,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天边璀璨的云霞。 眉宇间隐隐有阴沉之意,不必开口说话,举手投足间已经透出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 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 宫女们说,八王李旦古板冷漠,不易讨好。 七王李显虽然骄纵,但心地很好,对人很大方,宫女们更愿意伺候李显。 至于太子李弘和六王李贤,都已经成家立业,在朝堂上崭露头角,宫女们不敢随意点评。 裴英娘踩着台阶,拾级而上,光明正大打量站在彩绘栏杆后的李旦。 剑眉入鬓,眉骨清朗,眼眸黑白分明,双唇紧抿,看人时,眼底像是总带着几分警惕和隔膜。 像掺了冰雪渣子,被他看一眼,冷得人直打哆嗦。 裴英娘怎么看他,都看不出恭谨温文来。 可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从对方身上偷师,只能硬着头皮接近他。 最好,李旦被她的敬仰崇拜打动,收下她做跟班小弟。 跟着老大走,才能活得久! 裴英娘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爬上台阶,拍拍衣裙,屈身行礼,眉眼笑成月牙儿一般。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豁出脸皮去死缠难打,就不信拿不下李旦。 李旦低下头,轻扫裴英娘一眼。 昨天那个穿着单薄袄裙、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已经摇身一变,成为永安公主,他的meimei。 她这么乖,这么小,踮起脚的话,大概也只到他腰间。 母亲和王兄李弘最近时有摩擦,朝堂上也不太平。母亲这时候忽然收养裴拾遗的女儿,肯定有所图谋。 而这个小姑娘还一无所知,天真懵懂,笑得像个憨憨的瓷娃娃。 李旦摇摇头,抬脚走开。 裴英娘望着李旦的背影,摸摸自己的脸颊:她是不是笑得太傻了? 哎,认老大之路,任重而道远。 第5章 五 帝后二人和好如初,宫人们悄悄松了口气。 宦者们脸上带笑,脚步都轻快许多。 进殿的时候,裴英娘紧紧跟在李旦身后。 李旦走得快,她也走得快,李旦走得慢,她也走得慢。 他忽然停下来不走,裴英娘来不及反应,一头撞在他腰间。 额头磕在冷硬的玉带扣上,被镶嵌红宝石的带扣硌出几道红印子,火辣辣的,有点疼。 裴英娘呆了一下,双腿习惯性地往前一迈,差点踩在李旦的脚尖上。 她昨晚睡得不安稳,还有点迷糊。 宫女们笑成一团,上前把裴英娘拉开扶稳,揉揉她的额头,轻声哄她。 裴英娘缚发的丝绦和李旦腰上悬的玉佩流苏缠在一起,一时竟扯不开。 宫女怕弄疼她,跪在地上,小心翼翼解开丝绦。 裴英娘有点难为情,双颊烧得通红,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不敢看李旦。 李旦低下头,看不到裴英娘羞赧的表情,只能看到小娃娃漆黑柔亮的发顶,一排八支花骨朵形状的碧玉金丝珠花挤在一块儿,热闹喜气。 他眉峰轻蹙,没说什么。 李治并未起身,长发披散,衣襟半敞,歪在火炉床上,背后垫一只素缎隐囊,正由武皇后服侍吃药。 还未走近,裴英娘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腥气。 药很苦,李治眉心紧皱,强撑着服下半碗,摇摇头,示意不想吃了。 武皇后举着银碗,柔声道:“陛下,良药苦口。” 李治眉头皱得越紧。 武皇后不容他退缩,继续喂他。 裴英娘担忧地看着李治,虽然对方只是她名义上的皇父,而且收养她极有可能是为了怀念某个已经逝去的人,并不纯粹是真的喜爱她,但李治对她的温和慈爱不是假的。 看着他被病痛折磨,她心里有些不好受。 “小十七来了。”李治勉强吃完药,看到满脸忧色的裴英娘,心里不由一暖,笑着朝她招手,“可用过朝食了?” 宫女把坐席移到李治身边,裴英娘屈腿跪坐,“吃了一碗胡麻粥。” 李治笑了笑,故意逗她:“宫里的粥饭点心好吃吗?” 裴英娘认真地点点头。 想了想,添上一句:“有盘叫玉尖面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