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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满面地嘀咕着下楼——结果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睛。

    “怎……怎么啦……”看着这样的眼睛,猫球球突然觉得有点腿软——虽然已经连续这样近看了好几天了!但还是,情不自禁地会腿软……

    白鹿原扫了他一眼,看起来很不屑地转过头,自顾自地走下去了。

    “啊那个……等一等啊……”猫球球赶紧背着包慌慌张张地跟上去,“那个,你想要到哪里去啊……”

    “……”

    “你要去哪里啊……”

    “……”

    “想去哪里的话,告诉我,我带你去啊……”

    白鹿原还是一个劲儿地冷着一张脸往前走,看上去极为沉闷。

    猫球球在心里嘀咕:我去……我又做了什么惹到他的事情吗……算了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他们就这样走在北方的大路上。两边的房子都是砖混结构,风从西伯利亚的方向吹过来,呼呼地响。白鹿原走在前面,猫球球小心翼翼地拖着背包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啊,他肩膀的线条好好看……

    ——但是这个想法好花痴好可耻……

    白鹿原突然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不是你要带着我走么?你问我那么多干什么?”

    猫球球又愣了。

    ——我去……敢情他这是,根本不知道路啊!

    ——擦……不知道你就直说行不行……不要摆那张死人脸啊!

    他内牛满面地冲到他面前去,努力挥着手说:“那个,我带你去南湖公园好不好?我们这里的南湖公园很好很大的……附近还有宏泰公园啊和革命纪念馆什么的……”

    “……”

    “啊,或者师范和美院也不错啊,那里挨一起的……”

    “……”

    “这样啊……”猫球球闷闷地说,“我们这个城市很小……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玩了……等等,”他突然想起来似的说,“你不是要扫墓吗!扫墓的话……”

    白鹿原突然很不耐烦地说:“我要你跟着了么?”

    猫球球好像被狠狠砸了一拳那样,直直地站在原地。

    他瞬间就傻了——是啊,虽然说白鹿原一路从南方坐火车过来都表现得很奇怪,还强行住进了自己家,但那都是巧合和顺路对不对……

    甚至住进自己家也是父母硬要留下他的……他肯定不好意思推辞年纪大的人的请求吧……

    从昨天晚上开始,白鹿原的状态就显露出来了。那时候天色已经晚了,父母都关上房门睡着了——他本来惴惴不安,以为晚上的时候对方又要突发奇想地折腾自己了……结果什么都没有。

    白鹿原就那样一直沉默地靠在床的一边,开着他那个轻巧的小笔记本电脑,神情静默。

    他以为他是在写文——可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多少键盘。就一直在自己旁边,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好像在看什么东西……

    太晚了,他连问都不敢问就睡着了。

    ——现在想起来,其实他一定很嫌恶自己才对……

    ——本来就是这样吧……

    ——我还手打过他的文什么的……

    白鹿原刚说出这句话就觉得不对了。果然,面前的连帽衫少年一点也不会隐藏自己的表情——即便他还是在努力保持平静,嘴唇却仍然咬起来了,头也耷拉了下去:“对不起……”

    “对不起……”猫球球小声地说,“是我妈想让我带着……嗯,嫌我烦的话……就算了……实在对不起。”

    说完他转身就走——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一千只小猫球球的声音在他心里这么喊。

    ——如果可以跟着他的话,哪怕被很折腾地对待也无所谓……

    ——被怎样欺负都可以,就算讨厌我也不要讨厌我跟着你……

    ——现在才知道,自己怀着的是这样的心情。

    不要哭出来!

    他大踏步地往前走,努力把眼睛抬得高高的,努力不回头去看那一张看一次就再也移不开的脸——太阳没有南方的大,但还是直直地照下来,一览无余。

    仿佛整个人生,再也没有比这更绝望的事了。

    然而——

    他刚走了两步——还不到两步,就只觉手臂上一痛,三秒钟之内,被迅速拉进一辆路边出租车里,跄跄踉踉的。

    白鹿原撑着一只手扶着额头,看不清表情地说:“真是拿你没办法——”

    猫球球瘪了一下嘴,但心情出乎意料地又明朗起来。他侧过头去看白鹿原,那张脸显得又无奈又疲倦,眉头皱得深深的——的确,他依稀记得昨晚半夜十二点猛然惊醒过来,看见微弱的床头灯灯光里,白鹿原还在旁边看着电脑。

    他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声:“白大大早点睡哦……”就再没印象了。

    他不记得,白鹿原当然是记得的。午夜惆怅旧欢如梦,正念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总是别离多……微弱的灯光打过来,旁边的少年像感应到他的心思一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用还没睡醒的声音说:“嗯……还没睡呢……”

    顶着天线宝宝睡衣的少年,眼睛里空明澄澈——那必须得是近视眼才有的眼睛,又或是对真相一无所知的人才有的、幸福的眼睛。

    他不觉心中一软,刚欲伸手过去哄他睡着,就只见猫球球傻兮兮地笑了起来:“啊……白大大早点睡啊……”就轰然倒下,沉沉入眠,只差一边睡一边流口水——总之是再也不醒了。

    白鹿原忽觉心中诸多儿女情长之处,纷涌而至——古人云设想英雄垂暮日,温柔不住住何乡,自己此前并不能解其中真意,此刻想来,却仿佛豁然开朗。

    未及英雄垂暮,大抵也该寻个温柔乡才是。

    出租车在大路上东拐西拐,终于拐到一个偏僻的街角停了下来。猫球球此刻已经转晕了,一边下车一边嘀咕:“这到底是哪儿啊……”

    然而,一下车他就只觉浑身一震——面前那面大门,大门上竖下来的牌匾,写得几行大字——

    【XX市第一看守所——】!

    ——我……去!

    猫球球顿时内牛满面。果然我说我一个本地人我都不知道这地方……我以前从来没来过啊!真要来过这里也太可怕了吧!擦呢!

    他转头惊恐地看了一眼白鹿原,对方却是出乎意料地气定神闲,看都不看他,淡定地说:“等着。”

    “……等……等什么啊……”猫球球虚弱地想,不会是等警察把我们抓进去吧……可是我们又没干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白大大会来这种地方……

    ——更惊悚的是,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