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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微微散发着光彩。 这么一个风神俊秀的病美男子——和江湖上传言的半死不活的病痨鬼,倒大相径庭。 方岂有点点头:“殷爷,幸会。” 他微笑着:“请方先生坐。” 方岂有坐在了椅子上。 殷言酌又千辛万苦地扶着手中的木杖坐了下来。 方岂有凝神瞧了瞧他的气色。 这个人身子羸弱如斯,还能维持这般风仪气度,方岂有都忍不住有了几分佩服。 殷言酌缓缓道:“听说方先生乃世外之人,闲云野鹤,不知庄主如何有幸请到了先生屈尊前来。” 他中气不足,却是沉郁好听的声音。 方岂有还在瞧他神色,只随口答:“这个,你不如问他。” 殷言酌笑笑:“殷某病得久了已经隔世,庄主养着个废人已够劳心劳力,怎敢烦扰他,我自知活不长久,方先生不必费心太过。” 方岂有这时回过心思来:“是吗,我看贵庄冷大爷倒是费心得很。” 殷言酌闻罢,微微展颜一笑,瞬间似乎给满室都镀上了一层耀眼光采,只是语气中带了微微的讥冷:“是么?” 方岂有道:“巴巴找了我来,眼下却不知哪里去了。” 殷言酌轻微喘息:“方先生莫怪,家业大事情多,总有要忙的。” 只是稍稍说了几句话,他已有些微喘。 方岂有直言道:“只怕殷爷这吃穿用度,是够冷庄主一番忙碌的。” 殷言酌不以为意,只淡淡一笑:“方先生想必也见到了,我吃药的方子日耗千金,的确是难为了庄主了。” 方岂有看着他脸上的一缕笑容渐渐消弭,心底竟有一丝紧张。 殷言酌笑容缓了下去,他身子往锦榻上倾软,语气已气若游丝:“我今日累了,先生若要诊病,请明日再来吧。” 语罢随即神思倦怠地往软榻上倚去,不发一言微微阖上了眼。 荀福一直站在门旁,瞧见了忙上前恭敬地请了方岂有出去。 走出了那间的暖阁,方岂有都忍不住长长地出了口气。 荀福低声道:“为难方先生了。” 方岂有道:“难怪你们心惊胆战,这爷病弱到了这般地步,只怕一个不小心一口气出不来,下一刻就要香消玉殒了。” 荀福苦笑一声道:“是琉璃一般的人儿,不瞒方先生,我们庄主疼他也真是疼到了心尖儿去。” 方岂有暗忖,看来江湖所言不虚,这冷宿仇和殷言酌有几分暧昧之处,只是这殷言酌一身缠绵入骨的病痛已是无力回天,但却又一直病病恹恹的不肯死,又有传言冷宿仇不知为何对他心存忌惮一直恨不得除之而后快,难道这次来是要…… 但眼下殷言酌已是这样,只怕一个下人不小心捏重了一把他那冰骨玉肌,只怕登时就要咽了气。 他身边伺候着几名童子,莫不是手脚爽利性情恭顺之人,在他跟前时更是说话的声音都收敛得小心翼翼,只怕说重了点儿惊扰了这位爷的金贵病体,方才又看了看他的日常用药,何止奢侈二字可以形容,这冷宿仇简直是用尽了世上所有的珍贵药材续着他的命。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随口问管事的:“殷爷腿上可是不好?” “腿脚倒没什么毛病,只是身子弱得厉害,以前身子有点起色时还能自如走上一会儿,可如今——”荀福叹了口气:“如今殷爷这身体病久已是虚弱不堪,也就靠着这手杖支撑着勉强能走几步,只是这几步就怕一个不小心也是要累得喘疾发作,这位爷心思沉,不爱说话,底下人得伺候非常小心仔细,若是没有下人搀扶着,只怕是这个院子都走不出了。” 方岂有寻思:“殷爷这身子,有几年了?” 荀福答:“小的自山庄初建就进来了,殷爷自庄主接来京城后,就病得不起了。” 方岂有怎会不明白,这数年来江湖上的名医,都被冷宿仇请来轮番走了个遍。 这位爷的身子仍是半死不活地拖着未见有丝毫好转。 只怕不能贸然用药,还是待冷宿仇回来再做定夺。 他心里略有了一番计较,便由下人领着往客房去了。 第2章 二 荀福将方岂有送到了厢房,转身折回了那方雅致院落。 掀了帘子进去,看到殷言酌已倚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着,身上的裘衣未解,胸膛看不出一丝呼吸起伏,脸上更是白得跟几乎跟领口的貂裘融成了一色,唇角一抹微微嫣红,仿佛……死人一般。 荀福心底猛地一跳。 慌忙仔细看了看塌上的人,然后按下了砰砰乱跳的心脏,饶然已见过许多次这般情景,他还是吓得堪堪一场虚惊。 荀福上前替他盖上了轻软的哈喇暖被,又将暖炉的火拨的旺了些,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殷言酌午后小睡了几个时辰,在傍晚时分转醒过来。 一直在暖阁外候着的青衣童子立即捧了参茶上来,殷言酌倦倦地接过漱了漱口,随即将茶盏搁回了一旁的案几上。 他扶着手杖缓缓站起,青衣小厮仔细地将他搀着走了几步,在轩窗前站稳,殷言酌伸手略微拨开了低垂的纱帘,外面的天色已黑,青石台上映照着淡淡的雪光。 又是一日消逝了。 他驻足站立看了一会,后院的几株梅花,是四年前从殷府移栽过来的,如今也该也是迎着风雪绽放了。 他看着外面的大雪落满了飞檐屋角,将这偌大庭院的几间亭台妆点得多姿,二十多年来久居江南,只是偶尔途径京城,那时对于这寒冬时节银装素裹的都城,倒是有了几分想念的。 而如今病前扶窗凝望着这帝都的雪色,却无端地怀念起江南来。 江南的冬日,只有下得淅淅沥沥的冻雨,乌衣巷,紫竹伞,却是缠绵动人的。 江南的老宅,暖冬阁中的纵使也是炉烟病塌,只是当时尚可和那人坦诚对坐当庭饮下一杯杏花酒…… 记得当时残酒晕,只是当时啊…… 他轻轻抬手扶了扶额角。 那伺候着的童子低声道:“殷爷,别站得太久累着身子,坐下歇会儿吧。” 殷言酌不发一言,只拄着手杖一步一步慢慢走回了阁中。 早已有候着的婢女呈了晚膳上来。 殷言酌独自坐在梨花案几前,用银匙勺了点浓汤,慢慢地送入口中,勉强咽下了几口,便微微蹙眉停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