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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够获得正向的反馈,因此他格外依恋他的老师们。 十二岁这年,他拿了全国的奖,被许多人包围着夸来夸去,更是被金老师正式收做了关门弟子。 最初的兴奋过后,他突然觉得有点累了,甚至跟金老师吵了架,一气之下让司机接他回了家。 这一次回来,家里的气氛好像不太一样了,先是佣人少了许多,再就是匆匆见到的父母,脸色都不太好。 小郁久惦记着自己装纸鹤的玻璃罐子,想,回头把罐子也送给父亲和母亲吧? 这样他们会不会高兴一点呢? 谁知接下来的几天,家中兵荒马乱,郁久没看见父母,琴也不想弹,就只好自己玩。 他试过去找陈老师或者金老师,但是他出不了家门,家里的电话线也被剪断了。 昨天厨师也走了,没有人做饭,他饿得翻柜子,吃了三袋子饼干才填饱了肚子。 今天就听见佣人jiejie说父亲跑了…… 什么叫“跑了”? 是不要自己了吗? 郁久心中突然有点慌慌的。 他泥巴也不想玩了,在身上擦了擦手,在女佣的惊叫中冲出了树丛——他想去找父亲和母亲。 他不跟老师吵架了,会回去乖乖弹琴,以后也会拿更多的奖,让他们开心,得到更多的表扬。 也会折漂亮的纸鹤给他们……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小郁久惊慌地从后门冲进家里,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不能在家里跑,会被骂…… 他快步走到客厅,一进去就看见几个陌生男人正要离开,沙发上坐着头发蓬乱,眼睛通红的母亲。 “母亲!”他两天没看到母亲了,母亲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家里的门能打开了吗?这些人又是什么人? 小郁久长到十二岁,除了弹钢琴,几乎没有生活能力。他不懂得怎么面对这样的场面,不懂得父母为什么在烦恼,更不懂得生活的崩塌带来的后果。 他只是有点鼻酸,缩着手脚凑近母亲,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试探地碰了碰母亲的肩膀:“母亲饿不饿……?” 女人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柔软的孩子,她只是用通红地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个男人离开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 家中空旷,静得可怕,远处隐隐传来的关门声就像一声扣下的扳机,女人一声尖叫。 小郁久吓到了,后退了两步,嗫嚅着说:“……母亲,母亲不饿的话……”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手指,三四天没修剪的指甲,多出了一点令他不习惯的长度。他抽抽鼻子,突然灵机一动:“……我有礼物送给母亲。” 小郁久喜欢他自己折的纸鹤。 五颜六色的彩纸,晶莹剔透的玻璃罐子,收到这份礼物时,陈老师和金老师开心的笑容,都代表着美好。 他相信,母亲也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琴房在大别墅的对角,郁久不敢奔跑,只得一步步走过去。 推开门,书架上的玻璃罐正好反射着夕阳,华丽大气的施坦威摆在房间正中央。 小郁久的心情变得平静了一些,忽然又没有那么累了。 他还是很喜欢钢琴,等父亲母亲好些了,他就去跟金老师道歉,再回去好好弹琴。 他左手抱着玻璃罐子,右手摸了摸对他小小的身躯而言有些庞大的施坦威,没有掀开琴盖。 现在还是送礼物要紧。 小郁久吭哧吭哧地回到客厅,突然感觉客厅里有点奇怪的味道。 但他没在意,小心翼翼地走到沙发前。 母亲好像哭过了,闭着眼睛,后背靠着沙发,还没生出多少皱纹的脸上满是疲惫。 小郁久轻轻地喊道:“母亲……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母亲一动不动,郁久以为她睡着了,咬了咬下唇,又有些不甘。 他更凑近了一些,近得能看清母亲被泪水粘在一起的眼睫毛。 “母亲…………” 一口鲜血溅在了郁久的脸上。 他尖叫起来。 只见母亲像个怪物一样抽搐着,口中流血,睁开的眼睛瞪得如同恐怖故事里的鬼怪,好像下一秒就要被自己给撕裂了。 小郁久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一步都动不了,手中的玻璃罐子都快拿不住了。 母亲伸出手,颤抖痉挛着,喉中发出嗬嗬的声音:“……郁………“ 郁久连尖叫都不敢再叫,惊恐地后退一步,但以为母亲在叫自己,下意识地又顿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玻璃罐子向前递了递,以为母亲想要自己的礼物,却见那只痉挛的手,碰上那罐子后,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用力一挥—— “郁建林……郁建林——!” 玻璃罐砸在地上,伴着母亲歇斯底里的喊声,哗啦一声,碎了。 纸鹤浸在了一滩鲜血里。 …… “……幸亏我外公提前收到了信,及时赶来了,处理了我母亲的事情。她喝了清洁剂自杀,送到医院抢救,但因为耽搁时间太长了……命是救回来,人成了植物人。我外公偷偷找人将我们带回了老家,又去了一个别的小县城生活,也躲债。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蔺从安和郁久坐在医院楼下的快餐店里。 郁久情绪稳定了一些以后,将自己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说到面前的热牛奶都快凉了。 “我母亲是前年才去世的,拖了整整十几年。”郁久心情不太好,语速也有点慢:“我外公很执著,觉得他女儿能醒,自己没多少钱,还要坚持把人放在疗养院,不肯接回家。也因为他照顾得好,我母亲才能活那么久,只是我觉得……” 郁久苦笑一下:“我觉得有点不值得。” 蔺从安心如刀绞。 郁久的叙述轻描淡写,细节很少,但即便如此,也能听出来其中的失望与不甘。 “我外公是个心很硬的人,传统观念也很重,很看重血缘。他认为我应该孝顺我母亲,不能有大逆不道的想法。有段时间我们过得很困难,我学费交了以后都快吃不上饭,两个人在家里喝水啃馒头。我又恨他不肯放下自杀的母亲,又感动他吃不上饭也要给我交学费……” 说到这儿郁久眼里终于有了点湿润:“外公对我还是很好的。” 蔺从安起身,坐到郁久身边,把他抱在了怀里。 温热的人,活生生的,会蹦会跳。 蔺从安简直感谢上天,让郁久即便经历了这些,仍然顺利地长大了。 他俩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周围有别的客人盯着他们看。蔺从安冷冷地几眼扫过去,吓得他们顿时缩成鹌鹑。 “你外公现在?” 郁久蹭了蹭蔺从安,收敛了情绪:“去年也去世了,所以我才来秋城。不然我可能还会留在老家照顾他。” “还有其他亲戚吗?” 郁久脸埋在蔺从安怀里,小幅度摇摇头:“我外公那边没什么人了,我父亲那边不知道。父亲在我小时候很少跟他眼里的穷亲戚来往,后来他逃到国外,亲戚们肯定更不想沾惹他的债务。” 郁久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抬起头来:“因为我很讨厌他,所以才说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