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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勉强了稳住了身子,怔怔地道:“怎么会……”想到数月前吕后状似随意地问她的话,难道竟是认真的? 她突然站起身来,要往外走去。因为太着急,没有留意脚下,一下子踩住了裙角,猛地被绊倒,磕在了几案上,手腕处一阵剧痛。 “翁主!”青葙上前扶住她。 阿练推开侍女,急切地下了矮榻,发上的步摇随她动作狠狠一晃,还未平定,她已是大步出了殿门。 阿练找到吕彻的时候,他似乎正在与人议事,高高劲瘦的身影立在宫墙的不远处,身后跟着几名随从。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那张因为瘦削而显出几分阴郁的脸上似有春风拂过,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站在那里,看着阿练快步走到近前。 身边的人估计也是听说了吕后将要赐婚的消息,见阿练过来,行过礼后就自发地先行离去了。 吕彻视线低垂,看向阿练。见她穿着繁复的宫裙,海棠一样鲜嫩的颜色,半边的长发绾成了双鬟髻,余者柔顺地披垂在身后,发上簪着宝石钗,流苏垂坠着,在风中轻轻摇晃。 他看着那流苏,向她道:“翁主找我有事吗?” 阿练的双手在袖子里绞拧着,几乎要把指甲掰断,半晌后深吸了一口气,问他:“我听说太后有意为大人赐婚,是真的吗?” “是。”吕彻简短地道,“太后让我娶你。” 阿练心头的侥幸彻底没了,一张脸很快变得苍白,几乎有些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她道:“大人龙章凤姿,又是陛下的亲侄儿,我实在……实在配不上你。” 吕彻明白了她的来意,那张脸上顷刻间布满了寒霜,仿佛刚才的柔和只是一场错觉。他眼角一乜,沉声道:“翁主,我很忙,没有兴趣听你说这些客套话。”说完就要走。 阿练急忙拦住他,眼睛里流露出焦急:“可是,我们并不熟悉,看大人的样子,你应当也是讨厌我的,不是吗?” 吕彻低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阿练尽力保持着平静,劝说他:“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大人能否再考虑一下?”见他不为所动,阿练没有办法了,急得快要哭出来,再维持不了那一份庄重和冷静,语气也有一点冲,“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大人难道真的要娶一个对你没有任何感情的人做妻子?” 闻言,吕彻的目光定住,按在佩剑上的手收紧了,那双阴郁的眼睛里满是戏谑地望着她,神色里有一丝残忍:“翁主真是天真。”他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倏而又点点头,“也是,你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难怪整天把喜欢挂在嘴边。” 看着少女越来越白的一张脸,吕彻的心头掠过几许快意,继续道:“你以为太后让我娶你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你身后的大长公主府的势力,不然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凭什么做了大汉的翁主?”他近前一步,与她面面相对,“至于你喜欢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要娶的只是大长公主的女儿。现在明白了吗,我的翁主?” 他打量着她,果真是冷冰冰的不含一丝情感,就像是看着什么物品,阿练怕极了他这样的表情。她克制着后退的冲动,鼓起勇气与他对视,然而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自己嫁给他,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轻轻抽泣着:“我求你,你去跟太后说,请她收回成命好不好?我不做这个翁主了。” 阿练心里很明白,吕后对她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她自己怎么哀求都没有用,可吕彻是她侄子,若他不愿意,想来吕后也不会太过勉强他。 吕彻低下头来,看她攥着自己的衣袖,如果忽略那些话,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小女孩在向他撒娇。 他看到她磕红了的手腕,目光微微一动,随后轻轻笑着,拨开她的手,有些自嘲地道:“你高估我了,翁主。” …… 吕彻回到住处的时候,心腹的亲随也刚从外面回来,背上背着一个包裹,见到他,连忙上来,一脸喜色地道:“将军,您要的琴买来了。”一面说一面解下身后的包裹,动作轻柔地把那琴放在了几案上。 琴是七弦琴,髹漆的琴面,形状质朴无华,然而有见识的人当能一眼认出这是一把极珍贵的古琴。 那亲随擦擦面上的汗,向吕彻道:“费了好大的功夫,那老儿也是难缠,说什么传家的珍宝……”见吕彻没有理他,有些讪讪,又道,“不过确是珍宝,想来翁主一定喜欢。” 吕彻倾身向前,随手拨弄两下琴弦,古琴立即发出了清越透亮的声音。他没有什么表情地在几案后端坐下来,起手抚琴。 那亲随不通音韵,只是听着琴音铮铮淙淙,倒是让人内心倍觉宁静。他站了一会儿,见无事吩咐,就静静退下。 还没走到门口,却觉琴声陡变,似有惊涛骇浪,随即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却见自己好不容易寻来的古琴被砸在了地上,摔裂了。 56.动心 吕后静静看着跪在下方的吕彻, 问道:“你真的想好了?” “是。”吕彻答,“侄儿与乐昌翁主并不合适,请姑母收回成命。” 吕后道:“你与鲁元都是朕的至亲,朕让你娶她的养女也是为了让两家关系更进一步,你明白吗?” “侄儿明白。” 吕后再强势, 也终究会有老去的时候, 如今朝中的大臣在她的威压之下,都还屈服于吕氏,但是等到她百年之后,只怕会纷纷跳出来清算吕家人, 她不能不忌惮,因而必须在活着的时候安排好一切。 只是吕彻跪在那里,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 吕后听见他道:“姑母所虑之事,侄儿能够体谅。只是陛下称制多年,荡平朝野,百姓安居,四海臣服, 这样的功勋有谁能够指摘?”他看向自己的姑母,又道, “且恕臣直言,吕氏有今日的风光, 的确是托庇于陛下, 但臣也不是那等无能之人, 定要靠着旁人的帮衬才能保住我吕家的荣耀。”他说着,大拜于地,“蒙姑母赏识,臣不才,愿倾力护我吕氏门楣。” 吕后知道自己这个侄子不是没有野心的人,她看中的也正是他的野心。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跪在那里,脊背却是挺直的,低缓而平静的语气里满满都是睥睨的姿态,显出一种傲气来。 她知道自己是无法勉强他的,不过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静默了片刻,又道:“你说的是真心话吗?”那双蕴蓄了威严的凤目里流露出些许试探的神色,看向吕彻,“不要骗朕,阿彻,从你的眼睛里朕能看得出来,你喜欢那个小姑娘。” 吕后是经过多少事的人,眼光何其毒辣,吕彻这样在年轻一辈里称得上是心思深沉的人,又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在这帝国的至尊面前也只有被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