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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应声便作势要往塑料袋里装。 文思恬眼珠半天动了动,微微眯眼想了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冲那农妇点点头。 等了一上午才出现的顾客点了头,农妇手脚顷刻利索起来,并在口中替文思恬商量了一个便宜的价钱,直到那袋桃子被塞到他手里,他被那沉重的袋子晃了一个趔趄,才钝钝地反应过来。 “……多少钱?”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可以打烊回家的农妇精神极好,进化出了顺风耳,爽快地挥挥手:“三十块四,给三十块就行了!” 她眉开眼笑收了钱,眼见那单薄少年拎着满口袋的桃子步履沉重地往前走,肩膀都被压垮了,伸脚踢了踢睡着的同伴:“还睡!” - 他的手被塑料袋勒得很疼,那袋桃子像是汁水甘美的砖头,要坠掉他的肩膀,但文思恬却有了些精神,他换了只手,最后一整袋抱在怀里,白花花的日光正迎着他的脸,几乎睁不开眼。 他走了不知多久,腿脚都发软,却又越走越有力气的样子,他知道学校南门暑假是不关的,从那里进去,过了体育馆,树林对面就是篮球场。 天气很热,蝉鸣嘈杂,把人的视线都吵得扭曲起来,文思恬喘着气,勉强把桃子抱紧,伏在球场外的铁网上眯着眼睛往里瞧。 那里无论天气好坏、时间早晚,总是不间断地有好动的男生上窜下跳,汗珠四溅,随时充满了生命力。 不知是不是高温下的汗水模糊住了他的眼睛,那些跳跃的身影都恍惚了起来,可他认得里面的人,他比众人都高,球技好,嗓门大,笑起来样子最爽朗。 “…许青杨……!”他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沙哑得像风干的树皮,簌簌掉渣。 “许青杨———!” 少年们的活动如火如荼,没有人回一回头,他的声音像被粘稠而灼热的空气吞了进去。 他踮起脚,不放弃地呼喊着,仿佛绞干了水分,声音脆得后继乏力,他抓着铁网,顽固地非要许青杨回过头来不可。 他们很久没见过面了,也没什么别的理由,他把桃子送给他吃就行。 他嗓子喊得破了音,喘着气无力地摇了摇铁网,忽然被旁边一道声音惊醒,一个桃子从摇摇欲坠的桃子堆里掉下去,轱辘轱辘滚走。 “叫什么啊,里面没人,篮球架上油漆呢。” 文思恬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是个肤色偏黑的男生,手里正拿着一副羽毛球拍,站在下面的青石路上皱眉看他。 怎么没人?他明明看到那里面有人,去年的时候,他和刘苗苗常在这里看许青杨打篮球的。 他又转回头使劲往里看了看,人影又散去了,好像在烈日下蒸发了一般,他后退一步,踉跄着从斜坡上退下来,失措地四处看了看。 他明明看到了的。 “啊……是你……”那男生静了片刻,忽然开口叫道,面色上显露出尴尬的神色。 文思恬与他对视良久,才慢慢认出,是去年冬天刘苗苗生日会上找茬的男生。 他今天没有喝酒,也失去了对文思恬的嫉妒心,只不自在地咳了两声,重新说道:“篮球架要翻新上油漆,这几天不能用。” 文思恬神情还有些呆滞,像是很难理解他的话,半天才缓过神来,急切地问道:“许青杨不来了吗?他不在这里打球了吗?” 那男生听到他一直问许青杨,神色防备起来,他往旁边退开,似要绕开文思恬继续走,边说道:“我怎么知道……” “那……”文思恬慌张地上前靠近,男生越发往后退,不住打量他,“你能帮我把桃子带给他吗?他以前说喜欢吃的……我不知道他在哪……”他把那袋桃子往男生面前递了递。 男生见他神色举止怪异,嘴唇都因为失水干得起了皮,面上露出明显的惊疑与厌恶,他躲开文思恬的桃子,小声嘀咕着:“神经病啊你……”他看了文思恬两眼,快步离开了。 过了不知多久,他擎着桃子的手臂酸得撑不住了,小腿都在发颤,他干脆原地在路边上坐下来,反正这时候校园里也没有人走动。 卖桃子的人没骗他,桃子皮rou松软,很轻松地就可以剥下皮来,露出里面干净的果rou。 他渴极了,吃掉了一个桃子,黏黏的汁水滴下来他也没有在意,痴痴地胡思乱想。 那人说他神经病,也算说对了。 他以前曾跟文思凛商议过,等哪一年枫叶红了,要找时间一起去。他们随口做过的约定很多,均匀分布在他们许久不相见的时间里,多到每一个都是看上去就不需要遵守的戏言。 这下好了,红叶没疯,他先要疯了。 第三十七章 他很久没这样轻易入睡了。 尽管虫鸣刺耳,周围的温度也暴躁起来,连弥漫在空气中不可见的尘土都干燥粗砺,他却在这样恶劣的夏日里睡着了。 大概是仅仅半天的功夫,他走完了远去又回来的路程,太累了。 有香樟树荫庇护,文思恬守着空无一人的篮球场和无人问津的水蜜桃睡了过去,梦里好,梦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伤心。 他想他该梦见和朋友们一起看了场老电影,或者去河里钓了鱼,总之是件安静而有趣的事情,他玩了一整天,都没有想起文思凛,只是在夜灯初上的家门口,他忘记带钥匙,亲了一下来给他开门的哥哥。 也只有在梦里,他才敢让文思凛等他一等,才不会为自己的步履蹒跚而羞愧。 但他梦不见,睡着的时候少,好容易睡着了,他也完全不记得都梦见了些什么,也许根本就没有做过梦。 睡了不知多久,他才头昏脑胀地勉强睁眼,天色都开始泛灰了,他颈椎僵硬得不能动弹,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居然在地上坐着睡了一觉。 文思恬慢吞吞地把撒了一地的桃子捡回来,他身上脏得像乞丐一样,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睡过一觉,情绪沉淀下来,头脑也清醒了一半。跑出来的时候,他大脑都是麻木的,只是本能地想逃离,眼前的景象像灼人的烈火,容易烧伤他的眼球,也不知现在那堆****熄了没,还是烧得更旺了。 “****……“文思恬絮絮自语道,拖着绵软的双腿往回走,心里是死寂沉沉的自暴自弃。 文思凛说他不会再跟严清在一起,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感情如果那么好控制,他早就收拾出来一个小包袱流浪去了,干嘛还要赖在这不走。 但如果要文思凛违背自己的心意,作出巨大的牺牲和让步,勉强同他在一起,他也是无法原谅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