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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戴金丝边眼睛的中年男子,他听到了后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问盛慕槐:“小姐, 你是在唱戏吧?” 盛慕槐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哼出了声音,赶紧暂停播放,点头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没事没事, 你唱得太好听了!” 那男子是个自来熟,滔滔不绝起来:“我原来也不喜欢听戏,觉得咿咿呀呀的有什么好。可是这几天我被朋友拉去听了几出戏,我简直被迷倒了。那个旦角叫盛慕槐,她唱得派别叫做辛派,简直是太好听了!我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她既像是神仙也像是精怪,你懂吗?像水边的洛神,又像河上的女妖罗蕾莱,她唱的歌能蛊惑水手的心,让他们甘愿去死。我这么说的确是夸奖,你知道一个能把这些感觉都结合在一起的女人是多么难得……” 盛慕槐越听越羞耻,谁能承受得住一个人当面对着自己狂吹彩虹屁。她嗯嗯啊啊敷衍了几句,脸发热,决定绝对不能让这位男子知道自己就是他口中的“神仙”。 可他越说越上头,硬是拉着盛慕槐安利了十分钟她自己的戏—— “小姐,你也喜欢戏,那到首都以后一定要去听一场她唱的戏,相信我,绝对不会错的!” 直到盛慕槐苦笑着说:“您放心,我一定会去看她的戏的。” 他才满意地点点头,放过了她。 盛慕槐赶紧错开了目光,假装在往外看,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翘了一点,心情一下好了许多。 谁不喜欢接受观众的爱意呢?别飘,你还差得远呢,盛慕槐在心里对自己说,赶紧打开辛老板的视频冷静一下。 飞机落了地,盛慕槐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抱着装着大纸盒的袋子往出站口走。 没想到竟然在接机口见到了李韵笙。 他朝盛慕槐招了招手说:“你师父要演出没时间过来,特意嘱咐我来接你。” 说着就要去接盛慕槐手里的行李,盛慕槐怎么可能让大前辈替自己搬行李,坚决不从,李韵笙说:“怎么,是觉得你李师伯年纪大了,力气不行了?” 因为盛慕槐曾经跟师弟学过艺,他便坚持让盛慕槐叫他师伯。 “那哪能,您现在还能演呢,谁敢说您力气不大?” “那就把你抱着的这个袋子给我。” 李韵笙不由分说地接过了袋子。 他见盛慕槐抱得郑重,也知道是她珍视的东西,于是也一直抱在胸前。走了一段,两人来到停车场,坐到了车上。 李韵笙把袋子放在膝盖上,把手的绳结散开了,露出了里面盒子淡蓝色的一角。这颜色很别致,天蓝中洒着银点,角落处还有一丛墨兰,李韵笙一眼便看住了。 盛慕槐暗道一声不好,这盒子和春笙社帷幕几乎一模一样,和爷爷同组春笙社的李韵笙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慕槐,这是什么盒子?里面装了什么?” 李韵笙问。 盛慕槐知道瞒不过去,况且这也不能隐瞒,就说:“这是邱博洮送我的。这里面装的是,是辛老板当年在香港唱戏的戏服和头面。” “这阴沟里的赖蛤-蟆。” 李韵笙不觉骂一句,捧着盒子的手却更轻柔了几分。 他问:“慕槐,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您只管打开。” 盛慕槐说。 李韵笙把盖子打开,就看见盒子有左右两个隔层,左面是原来韵春为特意订制的戏服,右面则是配套的头面和阴阳宝扇。 当年两人演这出戏,他给韵春反串了杀手,打斗那折配合的不知有多默契,总是能赢来满堂彩。那些心有灵犀都是从小一个科班里培养出来的。 该有四十年没见这些老物什了吧,从前是看惯了的,李韵笙想。这只蝴蝶儿他曾帮师弟戴过,那件珍珠披风他也帮他整理过。一眨眼,都快半个世纪了。 1949年,为了摆脱港-台有心势力的纠缠和检查,韵春舍弃了一部分多年积攒下来的头面与戏妆,用本名“盛春”,和他连夜坐船回到了首都。 没想到那不过是个不断失去的开始。 李韵笙把盖子盖上,及时把回忆锁进盒子里,要不然该在小辈面前失态了,那多不好。 盛慕槐把他的神态看在眼里,轻声说:“李师伯,我有个请求。” “什么?” “辛老板的戏服和头面可以暂时放在您家吗?这太贵重了,宿舍里不好保存。等我放假回去的时候再跟您取。” 李韵笙抱着盒子,说:“当然可以。” *** 范玉薇演完戏立刻赶来首都戏校见盛慕槐。 两人绕着cao场散步,她对盛慕槐说:“明天会有人来问你一些问题,只要据实回答就行。小池和团里的老先生已经替你保证,我和李校长也向他们解释过了。再说,你人已经在首都,这就是对不实谣言的最佳辩驳。” 盛慕槐说:“放心吧,师父。身正不怕影子斜,费心去搞恶意举报这一套的人,不过是躲在阴影里的小人罢了。我不怕他们。” 范玉薇笑了:“慕槐,你这宠辱不惊,埋头苦干的性格很好。你要知道,没有人能永远幸运下去,也没有人能永远不幸。只要你韬光养晦,机会一来,就还是你的。” 盛慕槐说:“谢谢师父的提点。您放心,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这件事没什么可沮丧的,我只会更刻苦的去训练。” 第二天果然有专门的人员来审查盛慕槐。 她把邱博洮欣赏自己的演出,出面让艺美公司约戏的事情对审查人员说了一遍。又强调:“当天被邱博洮带走并不是我自愿的,而且之后我再也没和他有过任何私下的接触。我的演出是在池世秋的团体里进行,并且上报给学校的。” “收入呢?” “150港币一场,我这里有收据。” “邱博洮有没有以任何方式对你许诺,帮你偷渡到台-湾?” “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台-湾。我本人是京剧名家范玉薇老师的弟子,不说艺术传承之类的事,就是说的俗气点,我毕业后会有一个好前程,没必要铤而走险。而且现在我们经济发展得那么快,日新月异,一天一个样子,在首都的前景只会更光明。” 盛慕槐真诚的说:“台-湾经济现状再好,也不是京剧能生根发芽的土壤。” 审查的人点了点头。审了一遍,他都有点喜欢这个小姑娘了。甚至想去听听她的戏到底有多好,能让邱博洮折服,也能让香港观众疯狂。 过了两周,审查结果下来了。专员表示,没有发现盛慕槐有举报中的任何行动,其演出过程完全合理、透明,并完成了在香港宣传中华国粹的使命,简而言之,盛慕槐还是一个好同志。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最近几年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