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祈愿
第七章 祈愿
... ... ... ... 才怪! 那是她的哥哥。 与她的生日横跨四年却只相隔一天的哥哥,从小陪伴着她长大、连相貌都有五六分相似的哥哥,与她身上流淌着相同血液的哥哥。 无论是谁与谁的结局走向陌路,都绝对、绝对不可能是她与他。 即使那夜她确实不知道抱着怎样的心辗转了许久,后来又如同行尸走rou般回到学校。 失魂落魄一般,日夜里痛苦地在脑海中反刍着那几句轻如鸿毛却利胜刀刃的话语,不自觉地用指甲反复掐进腕间同一处的皮肤抠挖出斑斑血迹。 可是不够,不够。 流不出泪的眼眶同时锁住了她即将崩塌决堤的情绪。 当她终于被躯体自救的本能地cao纵着握起刀片,在蒙罩自己的混沌中破出一道裂口时,眼前的一切才不再埋在灰霾下,逐渐恢复了现实应有的模样。 洗手台上一滴滴绽开鲜艳的红,腕间淌下温热。 她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只是摔了一跤哥哥都会心疼地慌里慌张把她浑身检查一遍。 他总说瑶瑶的皮肤白,不能留疤,连蚊子咬的包都会每天给她涂药。 幼年时父母总不在家,她就每晚都黏着哥哥要一起睡。有一次夜里摔下了床,额头磕在床头柜的柜角上撞破了口,自己在梦里没醒,倒是哥哥醒了。 哥哥手忙脚乱地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指尖摸到一片冰冷的黏腻时吓得带了哭腔,一个劲儿叫她的名字,她迷迷糊糊地被叫醒时就已经在哥哥的背上了。 程逸洋火急火燎地打了车带着她去医院急诊,最后额头的伤口喜提缝针。 撞时没感觉到疼,打麻药时疼得她鬼哭狼嚎地叫哥哥,哥哥就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慰她。 凉凉的眼泪滴在手上,如果不是因为疼痛,她恍惚间甚至感觉受伤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后来程逸洋又严格监督她伤口愈合期的上药换药,拆线后按时给她涂去疤的药膏,最后在他有些谨慎过度的悉心照料下,自己额头的那点儿疤痕如果不凑近,是几乎看不见的。 所有小学生都写过的“夜里父母背着自己去医院就医”到了她这儿,父母的角色被哥哥替代了。 哥哥有多在乎她,她也心知肚明。 所以在初中的那段时间里她想要发泄,都只悄悄地用不会留下印记的方式,不愿被他发现。 可是现在呢? 她捏着刀的指尖都在颤抖,纠缠的、阴郁的、痛苦的、快乐的情绪拧成了一条攀爬上心脏的蛇,缠绕着收紧、将毒液刺入猎物的血rou中。 冷冽的光再闪了一瞬,手臂像是被裁剪的破布娃娃,承受不堪地张开口子,吐出一团团败絮的棉花。 如同干涸裂谷里迸出两潺溪流,她痴怔地盯着冲破禁锢的血液迎来的新生,最后终于在一阵惊叫中木然回过头,对上了姜宁错愕的、恐惧的目光。 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时,姜宁已经冲过来按住了她血流不止的伤口,哆嗦着试图将那两道皮rou分离的口子挤回原处。 程雨瑶这会儿才被痛感袭击得呲牙咧嘴,她刚想把姜宁拉开,就看到了她笨拙地捏着自己的手腕,满手沾着血、无措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程雨瑶心软了软,语气也跟着缓和了下来,用恳求的眼神让她替自己保密,又连哄带骗地发誓以后绝对不会这样做。 姜宁看着她坚定抗拒去医务室的样子只能无奈答应,在程雨瑶的指示下从她的柜子里找出了处理伤口的药物,替她按压止住血,确认没事后才松了口气,又赶前忙后地收拾洗手台上的一片狼藉。 程雨瑶挥着还能活动的右手要去帮忙,姜宁转身冷着脸把她按回了椅子上,语气颇有一种“mama叮嘱不听话小孩”的严肃,让她不要乱动,收拾完她就去找下午的任课老师请假,带程雨瑶去学校外的诊所重新包扎。 程雨瑶只好乖乖举手投降,看着姜宁打扫洗手台上的血迹时,心里不合时宜地冒起一种彼此共同做了错事清理犯罪现场的错觉,但随即又打消了自己这样的念头。 即使伤害自己远比伤害别人在道德上强得多,但也应该不会有人愿意成为她的“共犯”吧?更何况这并不是什么见得光的正常事情,也不是健全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程雨瑶忽然浑身打了个抖,一种怪异的感觉再次升起来了。 尚完好的那只手情不自禁地捏紧,指甲陷进了掌心。 ...她总是像个怪物一样需要这样的疼痛,不然她会狼狈地、无助地哭出来的。 看起来毫无理由的哭泣,也许到时候她的下场会比“愚蠢地划开手臂恰好被发现”更加耻辱、更让自己无所适从。 程雨瑶深呼吸着希望压下心头用上的那阵携挟着泪意涌上的酸涩。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感受,从有记忆开始到现在,她经历了无数次。 孤独。那是孤独的感觉。 就像明白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与她感同身受,每个人命运里踏出的下一步都会生出与众不同的分岔,无论是血亲、还是至交,或许再亲密的人也无法打破灵魂独立的壁垒。 她会是孤独的,而时限是无尽头的永远。 —— 等着一切整理干净后程雨瑶勉强平复了心情,跟着姜宁迅速去开了假条。 等带她到校外的诊所包扎好,姜宁才没好气地开始数落程雨瑶。 眼看眼前的小姑娘念叨着又要红了眼,程雨瑶赶紧服软朝她撒娇。姜宁最吃这一套,恶狠狠地捏了捏她的脸,恐吓她下次再这样自己就不理她后,才饶过了程雨瑶。 姜宁给她俩请了一整个下午包括晚自习的假,包扎完还有的是时间。早上天气阴沉,下午难得出了太阳。趁着天气好,姜宁干脆带着她跑到去市区逛了逛。 打算返程时路过普陀寺,见程雨瑶多往庙里看了两眼,她就拉了她进去。 这座寺庙是建在公园里的。 红瓦金墙的庙宇筑在常绿的树间,青石板路被往来善信踏得玉化,珐琅彩漆的飞檐翘角殿前烟云袅袅,庭中炉鼎香火旺盛。 进庙时她俩都领了免费的细香,但大殿中的神佛两人都不认得,拜览了一路,最后在财神殿前才敬出了三炷香。 姜宁笑眯眯地拉着程雨瑶把手上的香点燃,虔诚地拜了三拜,在香炉前献上后转身钻进人群,不一会儿回来时往她手里塞了个牌子。 程雨瑶有些意外地看着手里红漆的祈愿牌: “怎么买了这个呀?” 姜宁朝她晃了晃展示自己手中已经写好愿望的木牌,拉着她去贩售处拿了支笔递给她: “写嘛,来都来了,给财神爷加点业绩。” 程雨瑶低头掂了掂手上分量不重的牌子,脑海里竟然一时想不出什么心愿可以写下。 倒不是她有多淡泊,而是因为太贪心,想要许的愿望多得不知道选哪个好。 姜宁也不催她,站在她旁边安静地等着。 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与她们隔开来了,她再抬眼时,风正好穿过树叶摇得哗啦啦响,阳光透下罅隙,在姜宁笑意盈盈的脸上洒下了摇曳的斑驳碎金。 灿烂的、美好的... 她恍然间心有所感,握着笔写下: 珍重之人平安顺遂。 最后一笔落下,她将牌子翻了个面,在背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姜宁见她写完,把笔还回去后跟她一起把祈愿牌挂在了殿外的桥边,系好带子退远了两步,用手机拍了一张这座挂满愿望的桥梁的照片。 程雨瑶的许愿牌和她的许愿牌靠在一起,被风吹得撞出清脆的响。 姜宁配上文案把这张图发了条朋友圈: 幸福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 后面配上了一枚颜文字的笑脸。 程雨瑶看着手机里她发出的这条朋友圈,以及下面那张色彩明艳的照片,犹豫片刻后把照片也存了下来。 回去后她写了一段话删删改改,最后还是空出了文案框,将这张照片发在了许久没有登陆的某个社交平台小号上。 程雨瑶平时很少记录生活,也不会在朋友圈发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但她会在没有熟人的各个社交平台的小号上零零散散地发一些或是有感而发,或是希望自己记住的东西。 ... ...当然,也有纯粹的发泄。 每一条博文的右上角都有零零散散的阅读量,但她不在乎。这些东西可以被任何人看见、发现,只要不是自己身边认识的人,是谁都随意。 —— 喵有话说: 因为前期有存文,是修文改好后发出来,所以前面更得会比较勤一些...后面会写得比较慢TT大家喜欢的话可以留留言和我互动一下呀,也可以讨论讨论剧情,我会很受鼓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