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还是不爽
爽还是不爽
白舒在国外生活期间,行事作风极为随性洒脱,活得肆意张扬,她向来只在意自身的感受与想法,心高气傲得如同天际高悬的明月,遥不可及。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财阀家大小姐的做派,有钱时便肆意挥霍,离开了金钱便无法生存,活脱脱一副典型的败家千金模样。 遇见费恩时,白舒正沉浸在消极情绪,秦煜淮即将订婚的消息如阴霾般笼罩着她,蒙蔽了她的心智。 她甚至理所当然地以为,费恩是身边好友特意找来讨好她、哄她开心的男伴,所以她连费恩的来历都未曾打探,便径直将人留了下来。 即便在后来,察觉到费恩并非所谓的男伴,真的就是一个无家可归、流落街头的留学生,她依旧自顾自地生活,懒得去询问他的家庭背景。 在她看来,费恩已然是个成年人,她给予了他那么多钱财,他若想离开,随时都可以走。 那时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是她远在华国港市的亲侄子。 或许,伏懿可以借口自己失忆了,声称在纽约的那段日子里,什么都记不起来,什么都不知情,以此来为自己那些有悖人伦的行为开脱。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处心积虑地欺骗着她。 曾经的阿懿,总是躲在她身后,满心依赖着她,低声喊着“小姑”。 那时年幼的他,眉眼间透着冷漠,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忧郁,一心只想挣脱白家那如牢笼般的束缚。 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伏懿,早已判若两人,不再是那个青涩的男孩,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冷冽之气,俨然一副深谙世故、笑里藏刀的世家子弟模样。 白舒已经整整十年未曾回国,与家里人的联系也少得可怜,除了定期给家里提供金钱上的支持,她与家人之间几乎断了往来。 或许在他们的记忆里,白家早已没有了她这个人,正因如此,这十年来,白家发生的种种变故,她一概不知。 如今,她亲眼目睹所有人对伏懿都恭敬有加,不禁心中泛起阵阵寒意,揣测伏懿在白家的地位。 纵然当年是她狠下心抛弃了伏懿,可他这般报复的方式,实在是太过残忍恶心,让白舒无法接受。 再见面,伏懿甚至连一丝掩饰都没有,难道不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他预先精心策划好的。 露台上不知何时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洁白的雪花肆意地飘落,掉在白舒的肌肤上,很快便融化凝结成水珠。 身后的男人体温炽热,相较之下,白舒却浑身冰冷如霜。 伏懿用衣服盖住她,并将她的上半身紧紧抱住时,那股扑面而来的暖意瞬间将她包裹。 白舒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不舍。 可这份不舍并非针对伏懿本人,而是面对任何一个人递过来的温暖,都会本能产生的一种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白舒才转过身。 在她的眼眸中,除了纷纷飘落的雪花,还有眼前男人精致立体的轮廓。 她这才惊觉,自己好像从未认认真真地端详过费恩。 细细看去,他那双眼睛,与自己简直如同出自同一个模子,神韵竟是如此相似。 毕竟是亲姑侄,血脉相连,又怎能毫无相像之处。 白舒心中五味杂陈,她抬起手,用力将伏懿推开,而后冷冷地注视着他。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倘若此刻伏懿能够诚恳地解释,或许看在姑侄情分上,念及伏蓉曾经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白舒愿意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强说服自己相信他,权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伏懿笑了声,手指却悄然伸到她的脸颊,轻轻触碰到那片刚刚落下的雪花。 随后,他面不改色附身凝视,语气轻佻又放肆:“说什么,说和自己的姑姑上了床,爽还是不爽。” 啪! 这一声脆响,宛如一记重锤,打破了露台的寂静。 白舒扬起手,毫不犹豫地朝着伏懿的脸狠狠挥去,就像是在教训自家长歪了的孩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巴掌落下,不仅让伏懿的脸瞬间泛起红印,就连白舒自己的手,都因用力过度而颤抖发麻。 在那件华贵无比的礼服之下,她那凹凸有致的身躯,因为极度的气愤而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带着熊熊燃烧的怒火。 虽说白舒身为长辈,是伏懿的姑姑,但实际上,她与伏懿年龄相差并不大,与其说是姑侄,倒更像是姐弟。 无论外表看起来如何,他们的躯体里都流淌着相同的血脉,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们是实实在在的亲人。 他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白舒不管,只是她不能放纵伏蓉的孩子变成这样。 伏懿本就肤色白皙,这一巴掌下去,很快,那俊美的脸庞上便清晰地印出指痕。 他原本微侧的脸,缓缓地转了过来,动作不紧不慢,眼底升起一抹冷意。 “爷爷最重视颜面,你好自为之。” 白舒冷冷地抛下这句话,不想再与伏懿有过多的纠缠。 她伸手脱下身上披着的外套,动作干脆利落地将外套放回伏懿的手中,挺直了脊背,转身离去。 她口中的爷爷,也是伏懿的祖父。 她估计哥哥白贺根本管不住如今的伏懿。 曾经的伏懿对白贺满怀恨意,对于她的父母,亦是同样的态度,一视同仁地厌恶。 在整个白家,能真正镇得住伏懿的,恐怕也只有那位德高望重的爷爷了。 然而,白舒还没走出几步,距离露台出口尚有一段距离时,身后突然传来伏懿略带嘲讽的声音。 “可惜了,祖父去世之时,白雄竟没喊你回来。” 白舒的脚步猛地顿住,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紧接着,她迅速转过身,瞪大了眼眸,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他轻笑:“祖父死了啊,小姑。” …… 白舒没再返回邹婉的生日宴,换了身厚衣服,只是向门口的侍者交代了一声,便叫了辆车,径直前往白家。 白雄如今已年逾古稀,白舒作为家中老来得女,本不该降临人世。 当年,徐燕霞怀上她的时候,已然是高龄产妇,白雄担忧妻子生产面临巨大风险,坚决主张打掉孩子,然而徐燕霞却铁了心要把孩子生下来。 就这样,白舒来到了这个世界。 起初,所有人都满怀期待,满心以为会是个男孩,能为白家延续香火。 可谁能料到,呱呱坠地的竟是个女孩。 自生下白舒后,徐燕霞的身体每况愈下。 祸不单行,彼时奶奶又溘然长逝,白家众人便认定白舒是灾星,对她皆是冷眼相待。 年幼的白舒并未因此难过,反而加倍努力,力求做到极致,十五岁那年,她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异彩,终于引起了爷爷的关注。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后来还不是他们的一句话,就将她送出国门。 白舒对爷爷本就感情淡薄,可无论如何,得知老人家离世的消息,自己竟直到今日才知晓,这终究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车辆抵达白家老宅。 前庭置兰,后院植棠,奇石罗列,清泉绕廊。 款步而入,静穆在一片清幽雅韵与粼粼水光间的,便是整个华府的核心宅邸,黛瓦朱梁。 雪花飘落。 楼阁参差,灯烛荧煌,宛然一幅“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的绮丽画卷。 除了一些新添的假山景观,白家老宅与白舒记忆里的无差。 绕过轩敞的宴客厅,穿过镂金错彩的中式游廊和锦绣屏风,隐于繁密花树之后的是西跨院。 跨过小巧的汉白玉桥,便来到了南侧的第一重院落。 一路上,在宅中洒扫庭除的佣人,管理者见白舒走来,皆垂首敛目,恭恭敬敬。 应该是提前有人打过招呼,她今晚回来,这些人才知道是她。 白舒不是很适应,毕竟从前,佣人们对她可不是这样恭敬,她已不记得曾经那些佣人的面貌,却记得他们联合白宇那几个捉弄她和伏懿。 如今的佣人,大抵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 白舒刚踏进雕花圆门,一身黑白小香风正准备出门的白悦打开不远处的房门,走了出来,对视上她,顿了顿。 白悦是哥哥的前妻,沈嫣的女儿,比白舒小五岁,当年亦是痛恨伏懿,连同她这个姑姑也恨。 白舒没想给白悦好脸色,也没想着搭理。 白悦却一反常态的喊了声:“小姑回来了。” 继而又说:“我有事出去一下,爷爷奶奶,还有爸爸都在屋呢。” 说完,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一言不发审视她的白舒。 半晌,白舒淡淡的“哦”了一声,继续往室内走。 屋内陈设古色古香,典雅韵味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一家三口正围坐在客厅,聊着什么。听到渐近的脚步声,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爸妈,哥哥。” 白舒轻声唤道。 十多年过去,白舒的模样有了变化,眼前的家人自然也不复往昔。 两位男士见到白舒归来,神色并未有太多波澜。 只有徐燕霞眼眶泛红,泪水盈盈,白舒是她历经十月怀胎,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rou,这么多年未见,小丫头一下子长成大姑娘,怎能不触动。 女人本就情感细腻,容易触景生情。 徐燕霞今年六十八岁,得益于精心保养,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的模样。 穿着合身的香槟色旗袍,将富态与显贵展现得淋漓尽致,周身珠光宝气,每一件珠宝都散发着奢华的光芒。 她起身走上前,亲昵地拉住白舒的手,将她带到沙发旁坐下,而后便是一阵嘘寒问暖,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白舒刚经历长途奔波,又参加邹婉的生日宴,时差还未倒过来,此刻身心俱疲,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面对家人的交谈,她只是随口应付着。 至于爷爷去世这件事,既然当初家里人没有通知她回来,在他们心中,自己恐怕与外人无异。 如此一想,她实在提不起兴致再过问此事。 就在这时,白贺突然聊起她与秦煜淮的婚事。 听到这个话题,白舒这才想起,有件事要和他们讲。 “爸,妈,我不想与秦煜淮结婚。” 话音刚落,白雄便变了脸。 “胡闹!” 徐燕霞赶忙劝说道:“舒舒呀,婚姻大事,又怎是你们这些年轻小辈能随性而为的呢?哪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说不结就不结呀,况且,你小时候可是对煜淮喜欢得紧呢。” 白舒不假思索,直言回应:“小时候的喜欢,现在不是了。” 提及秦煜淮,白舒满心厌烦。 他现在绯闻不断,身边莺莺燕燕环绕,鬼才知道他有没有与那些女人有过不清不楚之事,说不定外面都已经有他的私生子了。 光是这么想想,就让人烦闷不已。 自己要是真嫁过去图什么,婚姻往往就像一座无形的牢笼,一旦陷入,女人便会被困住一生。 倘若秦煜淮品行端正、洁身自好也就罢了,可如今传闻沸沸扬扬,说那女明星已然怀了他的孩子。 倘若传言属实。 难道自己要嫁过去,给别人的孩子当后妈吗,简直荒谬至极。 白雄面色一沉,语气不容置疑:“此事没有商讨的余地,过不了几日,你俩就举行订婚仪式,天色已晚,你早些去休息吧。” 白舒闻言,当即站起身来:“爸爸,若您一心想要白家与秦家联姻,大可以让白悦去,她与我年纪相仿。” 白雄听闻此言,顿时怒从中来:“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胡话!姑姑尚未婚嫁,侄女又怎可先行一步。” 白舒不禁冷笑一声:“看来咱们白家重男轻女的老观念,倒是略有改观,不过不管怎样,我是绝对不会和他结婚的,你们看着办吧。” “白舒!” 正当几人争论得面红耳赤之时,门口忽然传来伏懿略带调侃的笑声:“爷爷这般急切地逼着小姑嫁人,莫不是打算联合秦家来对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