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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沈玦点头道,“分两拨人,一队继续搜寻踯躅花,一队查探那些黑袍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若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沈问行点头哈腰,末了不忘拍个马屁,“亏得干爹博闻强识,若非您在云贵地方志上发现踯躅花毒性与七月半相似,咱们现在还在兜圈子呢。” 沈玦却还嫌不够快。他能慢慢查,可夏侯潋等得了么?这几年他也一直在查探夏侯潋的消息,可江湖上压根儿没这号人物。不知道是那小子根本没有混出个名堂,还是已经死了。 沈玦压了压嘴角,没言声。沈问行觑着他的神色,他不笑的时候眉目里都透着清冷的味道,像冬日里横斜梅枝上的白雪,朦朦空山里的月光。 与沈问行分别,沈玦回房换了身干净衣裳,径自去魏德那回话。 天色暗了,煌煌灯火次第起了,迢递连成一片,白昼似的。沈玦进了文书房,太监们见了沈玦,纷纷站起身来问候,恭恭敬敬地道一声:“沈公公。” 沈玦微微颔首,便算是打过了招呼,踅身转过落地屏风,帷幕后面,魏德用银钩子逗弄着鸟笼里的雀儿,漫不经心道:“回来了?” “义父万安。” 魏德转眼瞧见沈玦额角上的伤,嗤道:“是个不成气候的。送十回的参汤打了九回,如此恃宠生娇,便是有二殿下傍身也没法儿长盛不衰。” 魏德将银钩放在沈玦手里,沈玦恭敬地接了,跟在魏德身后慢慢地走。 魏德撩袍坐在地屏宝座上,捻着腕上被把玩得光滑透亮的菩提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女人家,有了荣宠和儿子就以为有了一切。理是这么个理,可事儿不到最后,谁知道鹿死谁手?何况襁褓里的孩子,能不能长大还不一定呢。”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沈玦听了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神色平静,仿佛魏德在说的不过是家长里短。 魏德留心看着沈玦,见他面容波澜不惊,方满意地笑了,“玦儿,你的火候到了。肖闫那个不中用的,强占别人的田庄,被御史台那帮酸儒参了一本,皇上要撤了他。东厂提督之位不可无人,咱家已向陛下请了恩旨,明日你便去东厂吧。” 沈玦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他俯首跪地,声如佩环相击。 “谢义父。儿子定当为义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35章 拂衣去 山上已落雪了,夏侯潋裹着袄子抱着膝盖坐在廊下看满院梨花似的飞雪。往常这个时候娘亲早就回来了,那家伙怕冷,不愿意在大冬天赶路,只想窝在被窝里躺尸。可是现如今山上的雪越来越大了,还不见他娘回来的身影。 她应该带上了鞘吧?她临走的时候满山的叶子都红了,她提溜着酒壶扛着刀大摇大摆地朝红叶深处走,像走进了无边的火。夏侯潋喊她记得带鞘,“鞘”是伽蓝分派给刺客的接应人,当刺客得手或者败逃,鞘会出现掩护刺客逃走。毕竟一个合格的刺客太难得了,尤其是夏侯霈这样的绝世名刀,倘若哪个刺客有个万一,对伽蓝这样穷苦的组织来说都是不小的损失。夏侯霈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信誓旦旦地说,这回一定带鞘。 现在离夏侯潋第一次独立刺杀已经过去了三年。他三年前才知道原来那次他放跑沈玦,有五十一鞭是他娘替他挨的,还因此落下了病根。那一次亲眼目睹从来威猛无匹的夏侯霈倒在他身前,他才知道夏侯霈并非战无不胜,她是他心里的神话,可她更是rou体凡胎。一夜之间,他仿佛一下子就懂事了,乖乖去做买卖,不再有怨言。 三年之间,他断了三把刀。除了伽蓝八部以外的刺客都没有名号,江湖人惯以他们的佩刀刀铭称呼他们,可夏侯潋年年换刀,谁都不知道那个没有名号的刺客到底是谁,有人偷偷地称呼他为无名鬼。 夏侯潋望着空空的庭院发呆,没来由地心烦意乱。起身进了夏侯霈的屋子,翻找她的文书。簿子乱七八糟地堆在床头,大多数都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话本子。夏侯潋花了一会儿才找到她这回的刺杀文书。 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夏侯潋燃起一盏灯,坐在案前。 夏侯霈要杀的是柳州惊刀山庄的庄主柳归藏。这个名字夏侯潋听过,他是江湖上公认的刀术宗师,是戚家刀后人的弟子,十三年前单挑三山十六派,场场皆胜,更逼得一个门派封山不再收徒,从此一举成名天下知,无人再敢直面他的刀锋。 不过夏侯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那些人并非在称赞此人的丰功伟绩。要知道,坊间的流言蜚语不带点让人想入非非的桃色外衣一般是传不开的。 要说这柳归藏在外头打拼了大半辈子,却栽在了自己的后院里头。他妻妾成群,比之皇帝老儿尚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待女人也不错,自己分身乏术,便常常让戏班子在庄子里头唱唱曲儿给妻妾们解闷。 可有一日一个不甚得宠小妾听了,竟毅然决然地和庄子里的一个门徒私奔了。柳归藏勃然大怒,千里追杀,直从柳州追到朔边,在他们要出关的最后一刻把这二人给逮着了。他将男的带到泰山山顶挫骨扬灰,将那女的的尸骨沉到东海,让他们死了也不能相见。 这件事儿坊间传了好一阵,有的咂舌柳归藏的残忍无情,有的同情那对男女下场凄惨,直到宫里头的李贵妃产下了二殿下,皇帝龙心大悦大赦天下,百姓的注意力纷纷转移,这事儿才算过去了。 夏侯潋觉得柳归藏只是好面子罢了,那小妾在院里头并不受宠,却被如此赶尽杀绝,归根究底,是因为她让柳归藏背上了绿头乌龟王八蛋的名声。 只是不知道刀术宗师的刀术比之夏侯霈如何?住持曾说,他娘的刀无憎无恨,无垢无情,有生灭万法之象。虽然夏侯潋不学无术惯了,压根没有听懂住持到底在说什么,但是这应该是夸他娘很厉害的意思吧。 雪下得愈发急了。簌簌之声铺天盖地,夏侯潋趿拉着鞋子推开窗,入目处,山头已白。 柳州,夜,大雨滂沱。 密林树影幢幢,高大的榉木像矗立的鬼影。刺客在林间穿行,气喘吁吁,每一步都在潮湿的腐枝枯叶上按下一个血淋淋的脚印。 她的身后,数十名山庄门徒穷追不舍,手中长刀寒光如雪。 鞘呢?接应她的人呢? 奔跑了许久,预想中本该出现的人迟迟未现身,刺客眼中第一次有了惊愕。 肩背的疼痛犹如烈火灼烧,腰侧、手臂、大腿的伤口像一个又一个空洞,她所剩无几的鲜血和力量全朝那往外涌去。惊刀山庄的门徒仿佛可以未卜先知,在她的逃亡的每条路径上都安插了埋伏,她退无可退,亦避无可避。 她终于停了下来,无尽苍穹倾下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