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论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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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师,哦不对,爸!新年好!” 你和张科扯了证,这是第一次来家里。对上张老师慌乱的眼,你的笑愈加艳丽。 你得逞了。 进了这张家的门,您还如何躲我? 七年前,高考刚刚结束,与天气预报约定好的晴天被放了鸽子,沉沉雾霭将大半夕阳挡了去,在几道闪电的指挥下吹起小雨,借着雷鸣的声势大闹人间。 失序的不止人间,还有冒雨前来赴约的张老师。 整整三年,他怎么能不知你的那点心思,但你太过沉稳的性子总能使他放松警惕,心存侥幸地认为他足够了解你,认为这份情感会一直藏在你的心底。 于是他放任自己不即不离,徘徊于你们逐渐逼仄的安全距离。 没承想你的表白来得如这雷雨一样猝不及防,当头一棒敲醒他的自欺欺人,那些犹豫和得过且过让他在有意的无意中,浇灌了这颗种子,这样下来,无论伸出的叶片如何放浪形骸,孕育的花果怎样含蓄着贪嗔痴,坠落的刹那欢愉后,该是他咽下苦果的时候了。 她只是个孩子,情窦初开如何值得呵责?可他呢,为人师者,利用她的懵懂青涩,诱骗她一点点加深对他的依恋。 呼吸紊乱,缺氧使大脑乱作一团,唯独一个念头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他不能让你承受他的错误,汹涌的愧疚感致使他甚至无法再去捉摸,你还贴心地给他留了台阶,不然他一定不会说出那句让他后悔的话—— “对不起,老师...是老师的责任,田湉,你我师生有别,而且...老师结婚了。” 你小心翼翼的真诚剖白被轻易归类为一厢情愿,平素连婚戒都不敢戴的张老师,如今为了拒绝你,真是什么话都舍得说。 “老婆都跑了几年了也算结婚吗?张老师?” 在你近乎刻薄的逼问下,他逃走了,用最懦弱的方式,去填补那块不自知的空落。 “怎么不跟我说对不起,你结婚了呢?怎么不说师生有别了呢?爸,您老怕不是忘了,我现在是您儿媳。” 你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倾身在他耳边字字细吐, “你在被你的儿媳cao。” 戒指生凉,随你手抚在脸上格外恼人,他一把拽过你的手,你动作不停,他也硬要颤巍巍去摘戒指,摘下欲仍在地上,半途又顿住,转了个弯想要攥在手心,不料竟从指缝间跌落。 “嗒—” 戒指落地的声音微小,他却像是受了惊,脖颈上扬全身僵直,瞳孔猛地增大,死死瞪着放走戒指的那只手,用另一只手紧攥住你的小臂。 你只错觉他即将纾解,身下加快速度的同时撸动他的yinjing帮他坦诚。光风霁月一辈子的张老师连在你面前撸管都做不到,你该体贴点。 张老师表里如一,内里慷慨地包裹冒昧打扰的物什,身前也慈悲地倾囊相授。 被你扯下衣衫、按在实木书桌上时都不曾挣扎的张老师,突然如梦初醒般伸手推拒你,腰腹和双腿剧烈颤抖着,眼镜歪斜虚挂在一边耳朵上,是全然无法自顾。 后xue初次承接,受不了如此倾轧,疼痛和快感难分伯仲,呻吟出口就再收不住。 你被他如此模样惊艳,喷薄的情欲让眉宇都染上狼藉,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你没忍住继续顶弄,不应期将你的分毫移动都无限放大,敏感的xuerou痉挛不止。这样灭顶的快感让张老师下意识手脚并用向后逃,却又敌不过全身痉挛瘫软,只能竭力扣住桌沿,承接这场失控的情爱。 jingye再次一股股喷溅在胸膛上,随一呼一吸起伏流动,眼镜彻底滑落,露出一双潋滟迷离的瞳,长时间佩戴眼镜使鼻梁上留下难消的压痕,此时一滴泪从红透的眼眶中逃逸,顺着眼角攀上鼻梁,伏在那块饱经风霜的压痕上,似正蕴着哀怨的血泪。 手脱力悬垂在桌边,是连闷哼的力气都没有了。 待你去擦拭他的汗时,张老师恢复了神智,一偏头躲开了你的手。 你也不在意,自顾自收拾起满地荒唐,在张老师磕磕绊绊走进浴室前, “老师,陪我选婚纱吧。” —— 高三年级的百日誓师大会,cao场上站满了学生和家长,后面的环节都是需要和家长一起完成的,你哥有案子出差了,只剩你一人便不去凑热闹了,校长在台上长篇大论激情澎湃,你索性就溜到张老师身边。 “张老师,您就没有什么世俗的愿望吗?”你望着眼前真实的幸福,恍若隔世,想给心底的情绪寻个走得通的出口。 “有啊”张老师知道你的情况,也没有责怪你擅离班级,反而扯着笑逗你,抬起下巴指了指校长的方向,“希望这老头能讲快点。” 见你也笑了起来,才清了清嗓子,认真地开口,“把你们送去心仪的大学,这个大事尘埃落定,我就有小三个月的假期,科儿总吵着要去澳洲,我也该带他去了。” 有时忙不开,张老师也会把张科接到学校,在他办公室写作业,小人儿才刚刚有抽条的迹象,背着书包亦步亦趋跟在父亲后面,虽然依旧有着那个年纪的羞涩和腼腆,但只要见人来都会站起来礼貌地打招呼。 小孩儿正长身体,和每顿都要“争取”食堂最后一碗饭的张老师耗不起,怕小孩儿不好意思说饿,你吃饭都会去办公室叫上张科,自然而然你们就熟悉了,所以张老师同你聊天时也不会再唤张科为“我儿子”,而是像同其他老师聊天时一样,像唤另一个独立的个体一般唤“科儿”。 “是...张科mama在那边吗?” 张老师没料想到你会知道...他们已经分开了,一瞬哑口,才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讲...” “老师”,他的眸子黯淡下来,你并不是想强迫他回忆不美好的过往,于是赶紧补充道,“其实...张科只是希望你们都能开心。” “我知道”,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张老师轻咳一声掩饰难堪,“科儿是个好孩子,我一直都知道。” 世上难得完满,那至少就活在当下吧, “老师,高考结束您有时间吗,可以请您吃顿饭吗?” “必须有啊,老师答应你,一定赴约!” 这是你们第一次谈及张科的母亲,谈及他的痛楚,也是唯一一次心平气和地触及婚姻的一角。 —— 张科还有半年才毕业,新婚燕尔不得不异地而居。你通过张老师的安排,回到母校实习。 第一天实习结束,校园时期酸涩隐匿的爱恋记忆,重新被张老师的一句句“这是我爱徒,田湉”唤醒,悸动一如当初、分毫未减。 “老师,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这没老师”,张老师半推半就被你压在沙发上,面上皱着眉不愿回应你轻浮的挑逗,心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丝庆幸——至少...不用担心张科会突然回来。 “...不想知道”,含糊地拒绝你后又耐不住好奇,只好装作不在意地随你的动作勾上你的脖子,偏头垂眸等你继续说。 他也是有血有rou的人啊,再次和你一同踏入校园,换了身份也换了角度,被你的情绪感染,与你感同身受,生出动容似乎在所难免。 难得见到张老师卖乖,你也不吊着他, “因为...你唤人有独特的调儿,平白让人心醉。” 张老师怎么也没猜到会是这样的原因,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该斥你年少不知深浅,一句好话就被拐了去,还是该无地自容于他当了半辈子教师,唤过不计其数的名字,最终却在这儿栽了跟头。 禁欲的领口里藏着才淡下来的吻痕,引你不待褪去衣衫就掐着他的腿根冲撞,因欲望而翘起的rutou被你湿热的舌包裹,鼓动张老师挺起胸膛追随令他酥麻的热源。 沙发上zuoai总归是要压抑些疯狂想法的,被你抱起跪坐在上的时候,张老师才意识到你哪里愿意放过他。本就没有多少这样zuoai的经验,身后根本吃不消如此深度的吞吐,痛得青筋在额角瞬间暴起,奈何此时你的手握上了他的yinjing,揉搓guitou的快感让大腿不受控制地颤栗,没了力气支撑,实实在在坐了进去。 精关失守,人也跟着彻底沦陷。你吻上了那心心念念的唇。 逐渐粗重的呼吸声沾上情色的讨饶,此时此刻,他太知道你爱听什么了。 田湉,田湉... 你的手指灵巧撬开他的唇,却不为探寻,只为听清他缠绵地一遍遍重复你的名字——田...湉 —— 张老师自知是无法拒绝你的,再为难的请求也只是你撒娇时间的问题。 于是学校出现了一些从未有过的画面。 你有晨跑的习惯,半拖半拽着不爱动弹的张老师,也开始为健康做出些努力,穿了大半辈子的皮鞋就这样被搁置,换成了清爽的运动鞋,让惯用听声辨位的同学们大意失荆州;张老师是自愿加班第一人,一到学校就像个永动机一般工作,但如今身边有了你,自见识了你随口胡诌的下班综合征——具体表现为临近下班就坐立难安、盯着表到点准时打卡——又迫于他还没走,只能灰溜溜窝回工位啃饼干充饥,校门口的李叔终于是能在天黑前锁门了。 当然,每天形影不离的,你也免不了被他说教,咖啡被下了节制令,杯子里从此只泡着张老师最爱喝的大红袍,和隔三岔五被投喂的菊花胖大海;垃圾食品通通禁止,但还好并不碍事,你的胃已经被张老师的土豆牛腩彻底拿捏。 古有观星望月、傲鹰玩马,今儿是都无法入你的眼了。 赏云是你的新乐趣,赏的类型并不狭隘,积云层云乃至乌云亦有赏的价值。光看定是无趣的,要讲故事。淡积云多是神话故事,浓积云就要有言情桥段,若遇上积雨云,最好还是赶紧回家收衣服。有时也想体验一把“会当临绝顶”的恣意,张老师便会驱车寻个僻静的山头,容你心安理得窝在吊床上吃着他切好的水果。你认真侃大山,张老师却记了整整一本小册子。 日子也如这云卷云舒,转瞬即逝。 “你抽烟了?怎么一身烟味?”一直洁身自好的张主任极其厌恶吸烟,对烟味也十分敏锐,你一进他的办公室,他便皱起眉头,不可置信地望向你,语气尽是不满。 “张科刚来送饭,估计是沾到他身上的烟味了。”你将饭盒放在茶几上,不甚在意地回道。 张老师僵在了原地,他的虚伪卑劣仿佛瞬间无处遁形。你们没日没夜地亲吻zuoai,诚实的身体比混沌的头脑先一步默许了亲密的关系,等理智姗姗来迟,巨大的痛苦却逼退大脑删除无谓的纠结、放弃凌迟般的坚持。 在他坚信既然没有回头路后悔药,那便至少走下去、别停下的时候,张科毕业了。 他再是装不下无事发生了。 一次次被迫地抽离像在他的心脏上打下一个个绳结,理不清解不开,箍得人喘不过气来,跳动间摩擦着躯壳,蹭出难以愈合的血痕,如此往复,磨得人沙沙地疼。 他是怕张科发现,还是怕早就难以自拔。 —— 婚礼当天,春光温柔,垂怜幸福的人儿。张老师立在窗边,俯视着楼下。静静等待的亲朋在你们到来的一刻喧闹起来,却又有序地聚成两排,留一条直通张老师的红毯路。 张科将你从娘家接来,一下车就再次抱起你,两只大手稳稳地护住你,宝贝似的一步路也不愿你多走。 正红的秀禾服,一步一摇的步摇,意气风发的新郎官,明艳绝尘的新娘子,微风轻吻你白嫩的脸颊。 是它催动你吗,春风。 你将吻献给了张科,更浓的笑意在你们的脸上荡漾开来,眼波流转尽是情意绵绵,一路言笑晏晏,羡煞旁人。 “一撒花生,生生不息!二撒榛子,真心真意!三撒莲子,比翼连枝!四撒红枣,早生贵子!” 茶香盈溢,该敬茶了。张老师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你接过伴娘托盘中的茶杯,却突然双膝一弯,跪在了他面前。 原计划站立鞠躬敬茶即可,所以并没有准备跪垫,张科见你跪,怔了一霎也随你跪了下来。 “爸,您喝茶,以后多一个女儿孝顺您!”你嗓音清脆,字字句句得体大方,连递茶的动作都利落不失珍重。 视觉的刺激远大于言语,身体中某种莫名强烈的冲动驱使张老师就那样难忍般凝视着你,企图搜寻你的破绽,洞穿你的外壳,可才刚刚望进你含笑的双眸,他就投降了。 他第一次发觉,成长是刺眼的。 他不愿看见时间烙在你身上的痕迹,更不愿再去探究你眼底的情意孰真孰假,如今的他早已没有资格去“挑剔”,他甘愿承认,他是不自知的始作俑者,是贪婪的受益者。 “...诶” 时间也从未偿还张老师什么,就像这前天特意染黑的鬓发和身上细心熨烫的新衬衣,似乎再多的努力都无法掩藏,这干涩喑哑的回应背后,只剩疲乏。 是他需要这杯茶。 七分满的茶汤,灼得张老师唇齿发战,连带着声音也不再如素四平八稳,嗫嚅难言。 张老师挑的婚纱很衬你,你踏着音乐随还在抽气的田检走进大厅,所有的聚光灯都打在你的身上。你却只能看见那个孤单坐在礼堂另一头的人儿,双手局促僵硬地交握,湿润的眼睛在黑暗中那样亮。 你一步步稳稳走近他,这是你第一次见他哭,不是床上生理性的眼泪,也不是气急被逼出的水汽,竟是一种脆弱。 那点潮湿仿佛要将他淹没,你明白,他快要受不住了。 —— 自办了婚礼,张老师就别扭起来,昏天暗地加班,恨不得每天睡在办公室,拒绝你的亲热,白天在学校说句情话都会被他凶。本就不多的亲近的时间,被他不明不白压缩,你虽心里憋屈,但也尽量哄着。 直到一天午休,门被反锁的声音彰示着张老师为期十八天的单方面冷战彻底爆发为正面冲突,这是他第三天不等你上班也不和你同行,躲你的行为明显到同组的老师都在旁敲侧击打听你们闹了什么矛盾。 今天无论如何,你也要他个说法。 谁知向来懂得沟通之道的张老师,句句噎人不说,更是翻起了旧账。不欢而散后,你一气之下和张科提前启程前往法国度蜜月,待张老师回家已是人去楼空。 一个月后,三中门口,还算融洽的氛围在张老师走出校门看见你们三人时微妙起来。 说来也巧,在法国时遇到了来法国出差的张科母亲,异国偶遇太能激励人,像某种不得不相信的命中注定,临时起意一起回故里也在情理之中。 “呦,等挺长时间了?”这话是张老师盯着你说的,暂不论瞬间冷下的脸和明显带着情绪的语气,只论在场三人,一个亲儿子一个前妻,再怎样排序,明面上也定是排不到你的。 就算平常两人独处时再是有恃无恐,也必不可能分不清现在的眉眼高低。 可这次真是误会你了。 去度蜜月确实是因为和他赌气,但这气你哪里舍得拿他的沉疴去消,更何况你也从未以名正言顺的张家儿媳身份喊过一声妈,怎样想这种局面也是你最不愿看见。 旧日夫妻十年未见,能坐在一起吃一顿饭已然是极限,张科也不再是小时候幼稚又急切地妄想拼凑破镜的孩子了。 于是你们四人自然地分成两对,奔向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张科开车陪母亲去酒店住,你和张老师并排往家走。你偷瞧了他好几眼,措辞再三,决定主动打破僵局,“我不应该不辞而别,是我...” “刚才是我态度不好”,他却先一步打断了你,“我道歉。” 你们这么久没见,一回来又是如此场景,一个月前那点堪堪忘记的不快和这一个月间经日日夜夜想清明的患得患失、自怨自弃一并卷土重来,情绪鱼龙混杂人便自保似的丢出卑劣来,先入为主地以己度人,竟揣度起是你刻意为之,只为回击他的任意妄为。 其实多想一点他就明白了,加之饭桌上也听到了来龙去脉,一时不知如何面对你。你先一步的低头更是让他羞愧难当,影子中伸出一只示好的手,你没有犹豫,任凭路灯映出婆娑树影和摇曳其中的交合的双手。 —— 你和张科吵架了,不像简单的拌嘴。 新闻联播盖不住张科摔东西的声音,张老师坐在客厅,眼神专注地盯着电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在发抖。 你说了句什么,张科似是被你彻底激怒。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张老师坐不住了,一脚踹开了房门。 满地玻璃残骸,张科的胳膊还在淌血。 而你捂着脸倒在地上,混乱的发丝遮住了你的表情。 “滚出去!”你冲张科低声喊。 “滚!” 这声滚是张老师吼的。 张科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看看你,看看闯进的父亲,转身摔门离去。 —— 自始至终,张老师都是护着你的,甚至...从未有过迟疑。 “是,她是个有侠气的女生。”这是张老师在其他老师打趣他时说出的,对那次事件仅有的一句算得上评价的话。 理科班女学霸,不加修饰就足以令人倾心的面容,托举起一场学校范围内最大规模的隐性霸凌好似轻而易举,理所应当。 “张老师,田湉和人打起来了!” 高三的一天中午,秋阳正盛,刚吃过午饭的张老师慢悠悠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班里的同学火急火燎迎面跑来。 张老师就隐约猜到是那件事—— 班里曾有个内向的女同学,由于是高三才分到这个班而不太合群,经常被孤立,如果只是普通的孤立,高三这样重要的时期,老师不应轻易介入学生关系,可简单的引导丝毫不起作用,竟愈发过分起来,这名女同学时常丢失课本、饭卡,一直隐忍的家长在看见校服上恶意的涂鸦后,还是找上了学校。 可惜班级的监控存在死角,女同学又坐在班级角落,没有实证。再三地单独询问,也没有同学愿意举证,就在一筹莫展时,一支藏在作业本里一同上交的录音笔使情况登时逆转,短短几十秒的录音,清晰地记录了三名同学的合谋。 学校的处分通告中张老师为了保护证人,刻意模糊了取证的过程,可消息还是传开了——那支录音笔的主人是你。 不到一天的时间,舆论实实在在展现了什么是黑白颠倒、是非难分。 ——“好聪明,竟然想到用录音笔留证!” ——“她不会是为了当人家小妈才苦心策划这么一场英雄救美吧?” 哪里有那么多巧合,可偏偏女同学是单亲家庭,由父亲抚养长大,偏偏有人宣称见到你上了她父亲的车,举止颇为亲密。 闲话越传越离谱,张老师立即向学校申请,希望学校能正面表明立场、告诫学生停止以讹传讹。可事情发展得太快,人言可畏,那个女孩的父亲选择了转学,学校也错误地选择对谣言冷处理,使纷乱短暂平息后一发不可收拾,如此这般,彻底将你立于众矢之的。 你没同任何人讲和,实力证明标准答案之外的答案也不见得是浪费笔墨。 等到了cao场,就见到如此情景—— “马槽里伸出个驴头,就你嘴多是不是?!” “这么愿意嚼人舌根,舌头拽出来我给你削削!” 你骑在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同学身上,旁边还有两个捂着裆嚎叫的男生,你仍不解气似的,骂一句挥一拳,专逮人脑袋揍。 张老师赶忙上前拉了架,虽然情况全如他所料,但仍象征性地询问了缘由,便叫你回班上课。后续三个大男人的家长轮番找上学校理论,都被张老师一一挡了回去。 原因无他,你故技重施,这次的录音不再简短,取而代之的是冗长的谩骂与诋毁,用词之低俗,语气之轻蔑,不若是铁证如山,任哪个家长愿意相信,这些腌臜话会是自己孩子说出来的。 到底是在学校,公然打架本是少不了吃处分的,可破天荒地,你只是被要求在升旗仪式上做检讨。 “要自己照着抄一份,不能直接拿我这份上台,知道不?” 在收到张老师手写的洋洋洒洒的一篇检讨书后,你就知道——你拿定他了。 —— 你覆上张老师为你敷冰袋的手,自下而上仰望着他。 你们默契地不作声,默契地关掉所有的灯,一声不知谁的叹息,你们将彼此锁在张老师cao办的婚房中,躺在他定制的四件套上,看不清的红色滴在心头,触得到的龙凤颠倒幻灭。 你的手指游走在他的皮肤。 他的身体变成一篇笔酣墨饱的文章,篆刻的文字没有辞藻堆砌,不再婉转隐晦,谈的无关是非对错,竟全然是镜花水月。 两袖清风的张老师放肆这一回。 今日不教克己慎独,只有深入浅出、大开大合。 你动作异常温柔,托住他的后颈摩挲,一下下舔舐他的唇。呼吸近在耳畔,稠热得让人晕头转向。 张老师想问,问你和张科为什么吵架,问你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问你...要不要离开一段时间,但最后什么也没能问出口。 声色犬马究竟不是张老师擅长,手臂挡住眼睛却挡不住红透的耳根,高潮的余韵使他昏昏沉沉,飘飘然溯洄往日时光—— 张老师偏爱辛弃疾,常常提及。 哪怕是随口一句诗词,你也会记在一个本子上,细细品读,寻个艳阳天找他讨论。有时请教变辩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每每酣畅淋漓到灵魂同胸腔共振,铜钲与电铃齐鸣,才恍然顿觉古今之沟壑、言语之苍白,两人视线相触释然一笑,转身融进这平常一天。 那时山河契阔天地浩渺,不暇自哀。 “张科一直想要个孩子,张老师见多识广,您知道为什么怀不上吗?”人不能躲在回忆里过一辈子,如果婚姻注定从幸福的契约变为捆缚的桎梏,你走向既定的结局也是他所不能挽回的。 但孩子两个字却比婚姻更让他触目惊心,或许是因为孩子意味着太多东西,更深重的责任、更稳定的关系和无论你同意与否都要割舍的一半生命,与其说他没有准备好有一天你会和孩子产生关联,不如说他没办法接受你已经长大到需要考虑这些问题了。 倘若只是张科过于心急,他大可摆出长辈的语重心长来,可...这若也是你的意愿呢 他不敢再想下去,情难自抑般用吻堵住你的嘴,他答不上,也不愿听下去了。可这又能拖延多久呢。 “因为我一直在吃避孕药。”吻罢,他的逃避没能得到你的赦免。 “药别吃了...”伤身体几个字还未出口,就被你打断。 “您舍得我妊娠吗?” 自是舍不得的,张科mama生张科时就吃尽了苦,分娩疼痛只是万分之一,孕时的孕吐、浮肿、激素混乱,妊娠后的腹直肌分离、内脏下垂和永不消的妊娠纹,仅是陪伴全程的他都深有阴影,如此这般阎王殿前走一遭的罪他定是不愿你再承受一番。 可你却好似只是在自言自语,紧接着又继续发问, “老师,您还记得毕业时您给我的寄语吗?” 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碍。 该向前走了,老师。 —— 你毕业一年后,张老师收到过一本书。 月明星稀,他翻开了那本被尘封的书,一壶茶、一盏灯,翻到最后一页已是天光破晓,半篇的空白处赫然写着两行清秀的字—— 青春不老,君知否? 他抚这再熟悉不过的字体,念这独属于你们的秘密暗语。那不可思议的美好、早已褪色的岁月,这一切的一切,甚至...都谈不上物是人非。 泪水悬垂,纵风催落,不忍晕开澄澈的真心。新水痕盖在旧水痕旁偏移一寸的位置,为这份迟来的心绪盖章。 —— 张科带着你搬走了,定居在你们大学的城市。张科说自从你过来了,他就像走对点了,特别顺利地收到了最心仪的offer。你又是硕士,很快就找到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 张科学了厨艺,你养了只念叨了好久的小猫,小两口就这样把日子过起来了。你们再没单独联系过,在张科的电话中,张老师也问过你的近况,只被张科随便应付了过去。 一年后的春节,熟悉的脚步声从楼道传来,随着你的笑声渐行渐近,张主任起身跌跌撞撞地奔向门口,推开门—— “爸,新年快乐!恭喜您,要当爷爷啦!” —— 青春。 高中的第一堂课,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这两个字,笔画张扬舞动,粉笔灰随着他的力道泼墨般撒在空中,纷纷扬扬。 “关于青春的解释众多,一指春天,春季草木茂盛,其色青绿;二指青年时期,年纪轻;三指年岁;四指心理从稚嫩到成熟的一个重要阶段;五指美好的时光,珍贵的年华。” “作为你们的班主任,我很荣幸能见证你们正拥有上述的所有释义,也希望你们在今后的三年中乃至未来的无数个三年中,不要忘记享受此时此刻,正青春的自己。” 这位初见颇为疏离严肃的人民教师,就这样娓娓道来他的真心,不疾不徐闯进谁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