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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然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她还是个只有十多岁的少女,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此时旧地重游,记忆中那些早已模糊的景象,倏忽间又回到了眼前。

    四顾之间,入目之处,整个宫廷似乎没有多大的改变,犹如她记忆中那般,繁花似锦中带着森严之意。

    太后居住的宫殿,位于西宫中央,须穿过重重宫宇才能到达。

    一路上,除了偶尔碰到几个负责洒扫整理的宫女内侍外,没有碰到一个后宫中的后妃。

    除了天气寒冷不便出行外,皇帝遣散后宫的举措,大概也是造成如今后宫这般萧瑟的原因之一。现如今,在这东西十二宫里,有品位的妃子两只手就数得过来,好几座宫殿空置着。

    宫人将她一路引到慈宁宫的偏殿门口。她在门口稍微等了一会儿,就有女官出来宣她入内。

    整座偏殿被布置成了佛堂的模样,供奉的是大慈大悲观音菩萨。绿珠在梵音缭绕中给太后见礼请安,很快就听到了太后的声音。

    太后命人赐坐赐茶,在她落座后,又向她道了声辛苦。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绿珠怎敢受太后这样的夸赞,赶忙站起来回话。

    “坐吧,不要拘谨。这些年你不在京里,谢萌又被皇帝扔到西边去了,哀家这里连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太后的声音中,仿佛有些说不出来的落寞。

    这样的话题,绿珠可不敢轻易接,太后这话中的意思实在太多,况且皇家内务,不是外人可以插手的,她就小心地转了话题,谈起了刚刚到手的那场南征大捷。

    太后仔细听她述说其中的种种关键,那些东西,军报上有,不过最关键的地方,总会语焉不详,只有亲历的人,才会知之甚详。

    这段时日,皇帝行军在外,朝中的诸事由三殿三阁大学士并六部尚书决断,无法处理的急件由太后决断,非急件则直接送往了前线。这几日,皇帝临近京城,奏折就被快马加鞭,直接送到了御前。

    太后虽然没有cao心琐事,不过大致的情况,她还是知道的。

    皇帝的理政处事能力,是值得她肯定的,没有辜负她多年来的悉心教导。可惜皇帝的心太大,想要拥有的东西太多,骨子里又颇有些喜欢恣意行事的性子,再加上他身边的那个人,这样的帝王对皇朝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祸。

    太后想到这里,又想到自己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怕是看不到那么远以后的事,便有些无奈。

    “等皇帝回来后,哀家会提醒他一声,他可能会召见你,你心里要有个准备。”沉默了一会儿,太后再一次开口。

    “是。”绿珠恭恭敬敬应了一声。

    皇帝召见她,肯定不是要闲话家常,太后这句话的意思,是准备要将自己手中最重要的力量转交给皇帝了。

    两人正说着话,有女官来报,说二皇子要来给皇祖母请安,绿珠想退出已经来不及,就站到了一边。

    这位由太后亲自抚养的嫡皇子,据说很得太后喜爱,有传言说,太后一直将他作为皇帝继承人在教导。

    绿珠仔细看了他两眼,二皇子小小年纪,在太后面前说话行事已经有板有眼,想来传言不虚。

    二皇子请安后,太后笑着问了他几句闲话,就打发他出去了,继续和绿珠说话。

    “哀家这几个皇孙中,就这个孩子最可怜,皇帝又常常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也实在是难为他了。”如同所有爱孙心切的祖父母一样,孙子永远是好的,只有儿子才是应该被责备的,就算尊贵如太后,也不能免俗。

    “陛下必是爱之深,才会责之切。”绿珠微笑着回话。

    世人都说储位迟迟未定,是因为皇帝不待见二皇子,偏爱三皇子造成的。

    绿珠现在可以肯定,未必是这个原因,先不说嫡庶不可废,长幼不可乱,光是太后对二皇子的这份喜爱之情,只要太后在世,就断断不会有别的皇子,能越过二皇子登上储位。

    “哀家知道皇帝的心思,皇帝想要一个宽厚仁慈的继承人,不过他也不想想,这是皇家……”后面的话,太后没有说下去。

    皇家这两个字,已经道尽了一切。宽厚仁慈这种东西,在皇家一般是作为胜利者的装饰品存在。

    但是皇帝需要一个宽厚仁慈的继承人,是在为他百年之后卫家以及他身边所有的重臣宠臣的家族考虑,所以她心中虽然对皇帝迟迟不立太子,略有不满,也没有在明面上表示出来。

    “殿下还年幼,太后娘娘不必急在一时。”

    “不说这个了。哀家一直忘了问你一件事,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孩子真的是永宁侯的子嗣?”

    绿珠早就知道,太后召见她,必然会问这个问题,她也做好了准备,事到临头还是有些结舌。

    “是。那是一个意外。属下无能,辜负了太后娘娘的期待,请娘娘责罚。”很多事情解释是无法解释的,而且有时候解释太多,更是让人起疑心,所以绿珠对这件事采取的应对方法就是直接认错。

    “算了,这些年你为哀家做了许多事,至今孑然一生,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她不会再追究下去。其实事到如今,也没有追究的必要。就算没有那个孩子,皇帝要为永宁侯脱罪,也有的是办法,她只是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个孩子而已,“哀家累了,你告退吧。”

    “是,属下告退。”绿珠又行了个礼,才慢慢退到殿门口,走了出去。

    外面冬日的暖阳,正懒洋洋地照射着大地,但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沿着来时的路,重新走了一遍,到了宫门口,绿珠上了送她来的马车,吩咐车夫去赵石的府邸。

    赵石的府邸坐落在京城南区,离近卫营的驻地很近,车夫走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到达。

    赵家的门人早就得了关照,一见她,就把她迎了进去。

    “怎么样?”主客寒暄落座后,绿珠没有客气,直接说起了来意。

    “世子答应了见面,不过需要挑一个隐蔽处方可,等他确定了地方,会让人过来送信。”赵石对于她的直接也不以为意,原原本本将他收到的回话告诉了她。

    他们曾经一起受训一起生活,彼此间有很深的了解。只是赵石后来由暗转明,又随着永宁侯在外几年,绿珠则一直负责幽州那边的事,后来又隐在黑暗中许多年,赵石没有想到,他们有生之年能在京城重逢。

    “有这必要?”绿珠虽然对皇帝知道她回京后,可能会有的醋意,有了足够多的估计,还是觉得没必要偷偷摸摸成这个样子。

    她那日让赵石代她送封信过去,主要目的是想探探儿子的口风而已,毕竟她这么利用了儿子,真的没那么厚的脸皮,直接找上门去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