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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这殿中又恢复成了方才的几个人。崔峤与魏淑妃尚且避于屏风之后,严璟仍保持着方才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病榻上的严承,父子目光相对,严璟第一次在对视之中没有躲避,径直看着严承的眼睛,“父皇,”严璟缓缓开口,“如若这大魏的江山最终覆灭于儿臣手里,您可会怪我?” 严承轻轻眨了眨眼,抬手揉了揉前额:“世事无常,到了如此地步,将这么个天下交托于你,朕又有资格怪谁?万事皆有其命数,如若到了那一日,这大魏的江山真的亡了,那便是它的命数,更是朕的过失,朕在九泉之下,自会向先祖请罪。” 他的目光偏转,凝结于虚空之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淡淡道:“朕此生算不得一个好皇帝,也算不上一个好父亲,却也不至于一无是处,不识好歹,连最后一点担当都没有。”他微微闭眼,仰头靠在床榻上,“这大魏的江山,若是真的亡了,朕便是那罪魁祸首,毋庸置疑。” “儿臣明白了。”严璟将头叩在地上,朝着严承施了大礼,而后才慢慢站起身来。 父子二人的对话终结,崔峤与魏淑妃也终于从屏风之后回到殿中。魏淑妃的一双眼通红,她看了看严璟,又看了看严承,轻咬着自己的下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天下大乱,风雨飘摇,曾经她以为那天底下最强大的人也变得不堪一击,就像严璟说的,眼下所有人都已是别无选择,她一个懦弱无能的深宫女子,又能说些什么呢。 她最终只是走近床榻,看着严承缓声道:“陛下,您要喝些水吗?” 严承抬眸看她,而后点头:“好啊!” 崔峤好像是所有人之中最平静地那一个,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其预料之中,她看了严承一眼,转身来到书案前坐下,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还没等写完,便被大殿之外的脚步声所惊扰,一个慌张的内侍冲进这内殿之中,手里举着一封密信 :“陛下,娘娘,殿下,有密信。” 皇城之外被严防死守,这密信在这种时候还能送进这深宫之中,期间不知费了多少的波折。 崔峤握笔的手轻轻颤了颤,一滴圆润的墨汁落下,沾染了纸张,终究是再也写不下去了。她平静地将手里的笔放好,而后整理了一下衣袍,才站起身,徐徐地来到那内侍身旁,从他手里接过密信,拆开,目光匆匆从上面扫过,而后微微阖眸。 魏淑妃伺候严承喝了几口水,严承侧目,朝着崔峤望去,目光凝结在她手里的信上,启唇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吗?” 崔峤应了一声,握着纸张的手微颤,而后呼了一口气,将那张纸直接递给了几步之外的严璟:“陛下心中已经有了准备,还是殿下看看吧?” 严璟的视线在她面上微微停留,又转向严承,见其点了点头,才伸手将这信接过,他无意识地搓了搓手指,才缓缓地将那纸张送到眼前,一双眼圆睁,似乎是不敢相信上面的内容,许久之后,才终于道:“康王陈启,他不是……” “成日里只管吃喝玩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现在的局势,难道不是已经管己了?连殿下都能站出来受了这太子之位,康王与南越大军里应外合重创西南军也不足为奇。”崔峤缓缓道,“更何况,这康王本就不是什么常人,这天底下又有谁是真的能轻视的呢?” 严承苦笑着摇了摇头:“朕先前倒也不至于完全对他不设防,只是终归没有十分放在心上,才能让他得了这样的机会。” “若算起来,这个机会应当算是严琮与郑家亲手奉上的,”崔峤轻笑,“他们勾结南越的时候,大概只希望借他们的手拖住西南军,哪怕到时候损失一些西南的城池,坐上这皇位之后也可以慢慢收拾。却没想到会有一个康王黄雀在后,帮着南越拿下西南还不够,长驱直入直奔中原。现在皇城外的严琮,大概比我们还要焦急。” 严璟闻言忍不住抬眸看她:“若是这样的话,他们……” “他们会集结目前所有的力量先拿下皇城,以避免若是康王与南越前来,腹背受敌的局势。”崔峤缓缓道,“如若他们真的下定决心一举攻城,这个皇城,我们就要守不住了。” 第六十章 攻城的号角声、杀伐声四下而起,哪怕隔着深深宫墙也穿过一座座宫殿传到偏远的永寿宫。 严璟站在宫门前高高的阶梯之上, 注目远望, 从他的位置甚至能够看到东城门外通天的火光,将已经逐渐变暗的天色也染红了许多——就好像是数月之前那个偏远的村落外那场大火重现在眼前, 只是这一次,却再也不会有一个少年挺身而出,于危机之中力挽狂澜,拯救所有人。 严璟突然就想不起来, 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见到崔嵬了。 也不知道此生, 还有没有机会, 哪怕一丁点, 再得以看见那少年那双永远澄澈的眼睛。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严璟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才缓缓回头, 看见崔峤也从内殿之中出来, 她不知何时褪去了繁琐的宫服, 换上了一件红色的骑装,勾勒出姣好的身形, 也衬得整个人清瘦憔悴, 却散发出几分严璟不曾见过的英气。但她面色却一如往昔一般沉静,好像不管是这凛冽的寒风, 还是皇城之外越来越猛烈的攻击都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 严璟甚至想象不到, 到底有什么能打破她的波澜不惊。 这大概是他母妃一直都及不上崔峤的缘故吧, 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这后位, 才能在这种时候撑住当前的局势。 严璟微倾身算是施礼,目光微抬,在崔峤身上稍作停留,而后又转向幽深的夜色里:“到了眼前这个地步,仅凭一人之力,也是无法挽救危局的,母妃也不必以身犯险。” 崔峤微垂眼帘,似是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饰,而后才回道:“我只是觉得穿上这身衣服,更舒服一些。” 严璟微抿唇,还待再说话,突然有一顶软轿在几个人的护送下出现在他视线里,他看着那软轿越走越近,认出里其中坐着的正是严玏的乳母,再朝她怀里望去,果然看见了被包裹着的严玏。 严璟微怔,不禁侧目看向崔峤:“三弟他……”话说了一半,又突然想到,身后永寿宫里的严承……大概是在撑着最后一口气了,先前因为怕严玏年幼沾染了病气,一直没带他来过,眼下到了这种地步,他们父子也该再见上一面。 哪怕这一面在幼小的严玏记忆里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崔峤的目光在看见严玏的时候变得柔和了许多,她朝着乳母点了点头,示意她带着严玏进到殿内,自己却没有跟进去,而是转头看向身旁的严璟,目光落在他身上,却又飘散,好像在做什么决